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室友说他是直男>第37章 

  徐嘉珩最开始确实没懂, 喻温白说的从直男开始追他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算是一知半解,下意识以为只是走个形式。

  毕竟两人在同一张床/上都睡过不下十次,就算止步于单纯睡觉、并没有实质操作, 可再谈直男也实在是自欺欺人。

  偏偏喻温白能脑洞刷机, 把过去进度直接一键清零, 说重新开始就毫不含糊。

  “现在还不能牵手。”

  继一周后回到公寓, 喻温白再次侧身躲开徐嘉珩想牵他的手,认真道:“这次我有认真查过,说直男是不会和其他男生牵手的。”

  似是觉得不忍,他又挪步悄悄朝男生靠近半步, 轻声道:“再等等,等我追到你, 我们就可以牵手了。”

  徐嘉珩被他弄的啼笑皆非:“那我说你已经追到了, 能不能牵手?”

  从前天喻温白下军令状一样的气势说要重新追他后,两人确实没有尴尬气氛, 但更棘手的事, 人成天在眼前晃,别说牵手, 连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还振振有词说是因为直男授受不亲。

  徐嘉珩试图用性向流动试图证明曾经直男的身份, 或是说自己根本不用追, 就会换来对方像现在的谴责目光。

  “以前别人追你, 你也会这么敷衍草率吗?”

  听多了这话, 徐嘉珩总觉得喻温白实际上还在赌气, 故意说这样的话整他。

  但他偏偏知道喻温白不是这样的人。

  看人低头将上次没带走的东西装包,喻温白倚着门忍不住道:“反正还要回来住的, 下次再搬回来了, 不是又要费力收拾一次?”

  喻温白手上动作一顿, 抬头眼神里有动摇,像是被刚才的话说服。

  果然潜意识里还是回来住的;徐嘉珩不动声色地勾唇,正想乘胜追击说别搬了,就见喻温白表情严肃地摇头。

  “不一样的。”

  “以前是要帮忙才住进来,现在没必要就该离开,”他轻缓的语调坚定,眼睛闪烁着,“就算下次回来,我希望是、是——”

  喻温白忽地小声:“是你男朋友的身份。”

  煽情的漂亮话说起来总会难为情,喻温白不自然地扭过身接着收拾,只注意到耳根不断升腾的温度,恰好错过某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徐嘉珩也不再劝,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翘着尾巴踮脚进来的奶球不懂情况,反复在喻温白裤脚蹭头。

  时不时撒娇地呼噜两声,似是在抱怨喻温白为什么前几天不回家。

  同样是回公寓打包东西,同样是送喻温白离开公寓回家住,和上次相比的其中变化,两人心里都感受明显。

  或许令人不安的并非离别,而是无法预知归期的告别。

  当分别有了确定期限,那么剩下等待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对归期将近的期盼和展望。

  不必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是喻温白总会回来的。

  “进去吧,周末好好休息。”

  两层别墅门前,徐嘉珩朝门边送他的喻温白挥手,不怎么放心地让他进去:“顾清逢不在,你一个人也可以的吧。”

  “可以。”

  意料之中的答案,徐嘉珩再次意识到自己太过啰嗦,食指将车钥匙转了圈,转身要走。

  后牙轻轻前后摩挲着,尽管喻温白解释过他在重新追自己、两人关系还不应该太过亲密。

  但被拒之门外还是会很不爽。

  “你想要留下来吃饭吗?”

  身后响起喻温白试探的询问声,见徐嘉珩回头望过来,男生避开视线的同时手绞着衣角,

  “我听齐东和于然说,直男之间也会请朋友去家里作客的。”

  似乎觉得理由不够充分,喻温白凝眉沉思片刻,又快速补充道:“我家还蛮大的,你、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

  及时而精准的,徐嘉珩想起顾清逢请客那晚、也就是某人在喝醉的当天半夜,借着酒劲爬上他宿舍床,还睡眼惺忪地将自家公寓钥匙放进他掌心。

  当时喻温白说的是什么来着?

  ——“我家床还蛮大的,你今晚要去吗。”

  徐嘉珩表情是哭笑不得,哪怕现在知道全部缘由,听见今天的话还会有一瞬的恍惚。

  谁能想到,他说的去家里坐坐,就单纯只是屁股接触椅子的,坐上一坐啊。

  顾清逢不在,两层别墅只有用喻温白住就显得格外空旷,徐嘉珩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认真观察这里。

  上次过来,他就觉得别墅总阴沉沉的,正午时间都将遮光窗帘拉得死死的,每间屋子都点着灯,待在屋里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

  “家里有很多法器不能见光,”走在前面的喻温白头也不回道,“很多地方要一直遮着帘子。”

  两人结缘的契机算是他身上的煞气,但徐嘉珩发现他对此还一无所知:“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在修习这些吗?这些法术、器具之类的。”

  “嗯,师父说我和师哥体质特殊,只有靠修习才能活下去。”

  喻温白带人来到厨房,拉开冰箱看着满当当的食材,抬眸看向徐嘉珩:“有什么想吃的吗?”

  其实昨晚他计划回公寓时,就想好要邀请徐嘉珩来家里吃饭,搭配的饭菜和甜点都早早记在备忘录里,为此早上还特意去了趟超市购置食材。

  徐嘉珩对吃的不挑,大概率会让他随便弄。

  “简单就可以,”徐嘉珩心思果然不在这里,看喻温白拿出围裙,第一反应竟然是接过来给自己穿上,迟疑道,

  “确定是你来做饭吗?”

  “嗯。”

  对方不信任的语气太明显,让喻温白不得不解释一句:“我六七岁就会做饭了,师父和师哥都说好吃的。”

  平时都是徐嘉珩包揽一切,今天难得他能照料对方,喻温白总归是期待的。

  只是徐嘉珩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松口气,反倒皱起眉眸色沉沉:“六七岁就做饭——那时你还没有灶台高吧。”

  “我可以踩着凳子,”喻温白不满对方小瞧自己,憋着气微微鼓起脸反驳,“而且我十岁就够高了。”

  徐嘉珩眼底的复杂情绪是他看不懂的,于是本能猜测是调侃;可话说完看男生俯身,视线完全被高大身影占据时,喻温白忽地觉得是他理解错了。

  头顶被骨节分明地手轻揉几下:“追我的事先放放,我们先恢复一分钟情侣关系吧。”

  都说徐嘉珩光闻其声就知道人很高冷,喻温白偏偏和其他人相反。

  从那个夏天第一次听见徐嘉珩声音,甚至背对着人看不见脸时,直觉就认定声音的主人一定很温柔。

  “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就好像现在,沉钟般的嗓音低醇舒缓,透着无可奈何的惋惜和歉然,

  “就是觉得,如果可以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如果早点遇到喻温白,他会不会不必像现在一样敏感又处处小心,会不会能够像同龄人一样读书上学。

  现在的喻温白也很好,可每每看到他不符合年龄的懂事,那些绝不算美好的童年经历,就会巨石般压得徐嘉珩喘不过气。

  空气有一瞬的滞停。

  “......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不晚。”

  率先移开目光的喻温白小声嘟囔着,后半句徐嘉珩没听清,等他再想开口问时,喻温白已经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整齐放在水池边清洗。

  水声渐止,喻温白将碧绿的空心菜摆齐放在案板,左手指骨抵着刀背,握刀的右手手起刀落,利落的切菜声继而响起。

  切菜的空隙,安排下锅的排骨已经焯过水,喻温白又漏勺捞将肉捞起,在流水下冲洗掉的血沫,放在碗里等待放凉的时间里,又有条不紊地为下一道备菜。

  全程没给徐嘉珩任何插手的机会。

  喻温白娴熟的厨艺不单单是精湛的刀工和做菜手法,徐嘉珩自诩菜也做得不错,但毕竟不常下厨,过程中常常会上网查下菜谱,或者做到一半临时回想调料配比和步骤。

  而喻温白全程宛如精密的机器,将两荤两素一汤的菜谱牢刻在脑海,五道菜穿插着一起做,将时间差利用到了极致。

  熟练连贯的动作背后,是他从小就站在灶台前的经历。

  灶台的现在高度,对于一米八有余的喻温白要微弓着腰才适当;围裙的黑色细带勒紧劲瘦的腰,向上裸露在空气的皮肤都白得晃眼。

  让人再也想象不出他六七岁时的样子,是怎么小心翼翼地踩上竹凳,起初晃晃悠悠站在灶台前做饭的。

  伴着袅袅弥漫的菜肉香,徐嘉珩倚着门看向厨房灶台,难得意识到喻温白比他以为的还要成熟,生活起居向来都是井井有条。

  身体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也因为修习实则比普通人要强上很多。

  好像对喻温白来说,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的;或许他唯一的优势,大概是比别人早那么一点,发现喻温白骨子里的温柔。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徐嘉珩也不清楚他怔怔看人发呆了多久,被说话声喊回神时,是喻温白端着热菜叫他让开点,挡着门出不去。

  五道菜很快被端上桌。

  麻辣小龙虾、爆炒牛百叶、蒜炒空心菜、西红柿炒鸡蛋、以及一碗酒酿丸子。

  徐嘉珩看着满桌他喜欢的菜,不相信这是意外:“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他对于吃的向来敷衍,喜欢的不会特意做,不喜欢的也照样吃,从小到大也只有家里特意问过的厨师知道他的偏好。

  “遇到喜欢吃的,你会习惯性连续夹两次,”喻温白将银筷递给徐嘉珩,见人盯着菜不知在想什么,有些紧张,

  “......不好吃吗。”

  “没有,很好吃,”徐嘉珩抬头朝他笑笑,“辛苦了。”

  ——

  饭后,喻温白坚持不让客人洗完,徐嘉珩没办法只能由他去,中途正好接到秘书电话,说新项目临时出现紧急状况,问他能不能空出时间处理一下。

  包里装着电脑,徐嘉珩问过喻温白后,决定直接在客厅开网络会议。

  戴上耳机后,洗碗的冲水声渐小,徐嘉珩听着屏幕那边的人慌忙解释,凝眉气压沉沉,连喻温白什么时候回房间的都不清楚。

  将近三小时的会议结束,时间快接近晚上五点,日照缩短的寒冬已是残阳落幕,层叠云群映的金红。

  偌大空旷的别墅里不见人影,徐嘉珩离开正厅在一层随意逛了逛,想起来时喻温白指过他卧室的方向,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

  将阳光隔绝在外的跃层别墅窗帘紧闭,唯独尽头的卧室有阳光流淌。

  房门不设防的敞开,换上棉质睡衣的青年安稳的睡在靠墙的长沙发上,发丝柔软睡容恬静,落日余晖在清瘦的人身上洒下流光。

  一切都安静美好的叫人不忍打破。

  徐嘉珩想起,喻温白说当初帮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这到底是什么比喻。”轻笑出声,徐嘉珩拿出手机在门边拍了张照片。

  然后鬼使神差的,将其设置为两人的聊天背景图。

  “唔......”

  或许是睡梦中感觉到冷,喻温白将身上宽大的毛毯裹的很紧,梦呓几声侧过身睡,靠近茶几的一角毯子因为动作已经拖地。

  徐嘉珩找到操控版调高温度,怕人着凉,又看向角落衣柜——大概是刚取过毯子的缘故,衣柜的右侧拉门开着。

  仔细看了圈也没找到毯子,床上被子搬过来又太过大费周折,徐嘉珩最后在一众毛衣和针织衫中,挑了唯一适合盖上身的外套。

  是件反季节的防晒服。

  手里的衣服有股别样的熟悉感,徐嘉珩不由得低头多打量几眼,发现这是他高中时常穿的牌子,上大学品味改变就不再买了。

  但这不是吸引他注意力的主要原因。

  这件衣服太大了。

  喻温白穿衣习惯确实偏好宽松款,但手里这件衣服已经大到符合将近一米九的徐嘉珩,尺码偏差到不像是疏忽买错。

  顾清逢和喻温白的身量差不多,加上运动款式更不适合他,这衣服也不像是给他买的。

  更何况从面料的新旧程度看,手里的衣服少说也买了一两年了。

  衣柜的整洁度一看就是经常整理,反季节的夏装出现一定有特殊意义——或许是哪个重要的人送给喻温白的吧。

  “......徐嘉珩?”

  睡眼惺忪的人揉着眼睛坐起身,浓厚鼻音绒毛似的扫过耳边;喻温白慢吞吞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徐嘉珩,神情懵懂。

  几秒后他想掀开毯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毯子上的黑灰色外套,神情有瞬间的呆滞。

  “你在哪里看到的?”喻温白睡意全无,下意识想将衣服藏起来,“我明明放在衣柜里的......”

  说完意识到慌张的太明显,僵硬地将外套叠好后藏在身后,低头换了个话题:“你忙完了吗。”

  “刚忙完,等下回去,”徐嘉珩看喻温白对这件衣服格外在意,压下心中疑惑,解释道,

  “我进来的时候衣柜门开着,看你好像有点冷,就随便找了件衣服盖上。”

  喻温白正想摇头说没事,徐嘉珩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原本的尴尬气氛。

  是徐嘉菀打来的电话。

  “徐嘉珩你现在在哪呢,”女生清亮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很有穿透力,“这周末学校放假,你晚上把奶球送回家呗,或者我叫王叔送我去你公寓取。”

  “我在喻温白家,”徐嘉珩照例把手机拿远了点,“你直接去我公寓——”

  “是嫂子家吗!那我也要来!!”

  元旦花灯的事,让徐嘉菀对喻温白好感再升台阶,小姑娘也不管猫和他哥了,电话里越过徐嘉珩直接问喻温白地址,非要过来看看。

  喻温白不擅长拒绝,要不是徐嘉珩最后不耐烦先挂断电话,徐嘉菀大概能一路说到车开过来。

  临近高三的小姑娘被学校生活压的喘不过气,站在别墅门口也能说个不停,就差没自来熟地直接推门进去,顺便再在喻温白家吃个晚饭。

  喻温白有些为难,情感上他很乐意招待徐家兄妹,但上次徐嘉珩来过后,顾清逢就再三强调,下次带其他外人回来前,必须要提前打招呼。

  何况徐嘉菀本身体弱,别墅里有不少东西对她算是禁忌。

  徐嘉珩心里正愧疚,徐嘉菀关注的却是其他重点:“嫂、小白哥你不是和我哥一起住公寓嘛,怎么突然要回来住?”

  小姑娘眯着漂亮的大眼睛,狐疑地看着他哥:“是不是徐嘉珩欺负你了?”

  “没有,我........最近家里人出差,房子不能空着,要我回来照看几天。”

  “这样哦,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或者来老宅找我玩好不好?我马上期末考完就要放假啦!”

  “一次性问这么多,谁能记得住,”徐嘉珩无情打断兴致冲冲的妹妹,抬手要把半开的外套拉上去,“回去了。”

  徐嘉菀不服地排开她哥的手:“我不冷,拉链拉上去太丑了,我才不要。”

  “上次发烧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徐嘉珩没理会妹妹的无理取闹,扯上拉链,转身和喻温白道别:“关门别送了,外面冷。”

  ——

  “脸这么臭,你和嫂子吵架啦?”

  低调奢华的宾利后座,徐嘉菀嘴里叼着棒棒糖,两条长腿交叠轻晃着,幸灾乐祸道:“嫂子都不去你那住了,肯定是你惹他生气。”

  徐嘉珩瞥了眼女生再次敞开的外套拉链,冷声让管家司机调高温度,懒得出生搭理旁边的小屁孩。

  如果说不宜场合的衣服出现只能引起注意,那喻温白醒来后的反应,足够让他耿耿于怀了。

  外套的品牌他再熟悉不过,是这几年突然大火的小众潮牌,专门面向年轻人,极低概率会是年长者送给小辈的。

  喻温白的社交圈小的可怜,排除顾清逢和未谋面师父后,基本就只剩他自己。

  可这衣服从款式风格到尺码大小,全都和喻温白大相径庭,说是徐嘉珩以前穿的可能性或许还大些。

  不是别人相赠、又不像本人会穿,却被特意留在衣柜的醒目位置——难道这件衣服原本的主人对喻温白很重要吗。

  回老宅车程大约半小时,徐嘉珩一路上无所事事,懒懒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夜景,沉吟片刻,口袋里拿出手机。

  前两年他沉迷这个潮牌买了不少限量款,眼熟的大概也就这些,搜索起来难度并不大。

  五分钟后,徐嘉珩看着网页上商品介绍的「全球限量1000件」,皱眉陷入沉思。

  再看这件衣服时,除了熟悉感,还多了点呼之欲出的——

  “诶你怎么又在看这件衣服?家里不是已经有一件了吗?”

  徐嘉菀好奇的询问声打断思绪,徐嘉珩没纠结他什么时候凑过来偷看的,迅速捕捉话里重点:“家里有一件?”

  “你忘啦,你高考后买的啊,我落水那天就穿的这件,肯定不会记错的。”

  徐嘉菀不懂她哥在大惊小怪什么,接着回忆道:“不过那天你好像是把衣服给救我的小哥哥了,后来他没还给你吗?”

  把衣服给就徐嘉菀的男生了。

  “同学,你挺眼熟的。”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尘封记忆的对话猝不及防涌入脑海,徐嘉珩想起开学那天他懒懒倚靠着门框,语气带着点轻佻散漫,开启他自以为和新室友喻温白第一句话。

  难怪他第一眼就觉得喻温白眼熟。

  难怪家里两个最难伺候的生物,从最开始对喻温白就格外亲近。

  难怪喻温白今天会说,他们其实早就见过。

  两年前绝不算愉快的经历将记忆模糊,直到徐嘉珩回同于躺上床,都仍旧想不起那年夏天的树林水库边,好心救起他妹妹的青年长相。

  仅剩的记忆也限于那日火烧云似的落日,橙红的天空将世界染色,同样也倾洒在背对他的青年肩头。

  青年应该是有意不想让他看清长相,即使浑身湿透,也倔强地将鸭舌帽压的很低,又刻意埋着头。

  徐嘉珩认为他应该是和青年道过谢的,对方毕竟救了他妹妹,如果不是着急回去,他大概率会登门感谢。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喻温白,后来重逢时,他有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

  心里正生出点期待,徐嘉珩转念又想如果喻温白当时认出他,后面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和他当了一整年形容陌生人的室友呢。

  思绪纷繁杂乱,徐嘉珩点开和喻温白的对话框,眼神沉沉地看着背景图中,沙发里的青年睡的酣甜。

  手机突然震动,是喻温白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

  简单的四个字,都仿佛千斤重砸在徐嘉珩心上,他先是飞快回了个好,又再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时」先发制人道:

  “明天周末你还要留在家里吗?会很忙吗?”

  喻温白:要留下,但是不忙。

  “要一起在你家学习吗,马上期末了,”徐嘉珩指尖一顿,技艺娴熟地开始卖惨,

  “最近忙公司的事没学习,图书馆太吵看不进书,这样下去只能熬夜到最后一门了。”

  果然喻温白答应得很快:可以来的。

  外套的事始终抓挠着心口又痒又烫,徐嘉珩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机,只能换种方法暗暗催促:

  “可以问问追我的事,还需要很久吗?”

  “怎么了?”

  “大概是关于你的事情,我总是耐心不足,”徐嘉珩思考片刻,还是把后半句发出去,

  “所以这次,能不能不要让我等太久?”

  ——

  “......家里没做早餐,饿的话可能要等十分钟。”

  清晨七点整,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喻温白还穿着睡衣,冷风从凌乱的领口倒灌进来,身体在冬寒中很轻地抖了抖。

  他清除记得面前这人,除了早八外从不早起的。

  “抱歉,我记得你每天都是六点醒,所以过来的早了点,”徐嘉珩关门将凛冽寒风挡在门外,提了提手里温热的早餐,

  “你要不要再睡会,睡醒后我再给你热一下早饭?”

  喻温白摇头表示不用,睡意朦胧地接过早餐,看向徐嘉珩的眼神闪过茫然。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今天的徐嘉珩和昨天很不一样。

  说的具体点,感觉比昨晚要躁动很多。

  这段时间给顾清逢帮忙耗费不少心神,再加上两人闹别扭的事,喻温白这两天都格外疲惫缺觉,连带着感知力都钝化不少。

  不过多纠结,喻温白简单洗漱后换上常服,和徐嘉珩在餐厅吃过饭,决定去他房间学习。

  除了两间卧房和正厅外,其他房间都放置了法器或符咒,正厅要留给接待的客人,去他房间的确是最佳选择。

  书房卧室合一的房间有普通人家一个半客厅大,供两人学习绰绰有余。

  果然饭后没多久,蛰伏在徐嘉珩身体的躁动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先是漫不经心地扫过桌上试卷,不安分的视线就逐渐移到自己身上,专注而犀利,像是能直接将人看穿。

  喻温白率先受不住煎熬:“你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有点冷,想问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穿。”

  徐嘉珩收起探寻目光,似是随口道:“昨天那件外套大小应该正好,方便借我穿下么。”

  喻温白握笔的手一顿。

  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件外套?

  徐嘉珩已经想起来那年夏天的事情了?

  直觉告诉他昨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有事发生,但显然不能直接说破,一时又找不到理由拒绝——毕竟只是件过时节的外套而已。

  来自过去夏天的外套他代为保管着,一直放在衣柜角落;其实没有太多其他意思,除去找不到机会归还,最多也只寄托些许念想。

  难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只要坐在床边看着这件衣服发上会呆,仿佛又能感受那年夏天的烈日蝉鸣,层林尽染的树荫庇佑下,有徐徐拂过的和煦暖风。

  被阳光包裹的青年用斜长的倒影将他包裹,大步坚定走向几欲逃跑的自己,不容拒绝地将外套披在他肩头。

  “披着吧,这里夏天傍晚的风也是凉的,希望你不要生病。”

  他是这样说的。

  胡思乱想着,喻温白打开衣柜取出外套,回头就对上徐嘉珩专注望向他的眼神——两年前的那次初遇,他也会这样看着自己吗?

  男生和那时身量差不多,衣服穿在身上不意外的贴合,让喻温白有一瞬的觉得,时间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么他应该会转身跟徐嘉珩搭话。

  他会告诉他,夏天傍晚的风的确是凉的,但唯独那天,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下,穿过发丝和面颊的每一缕清风,都带着薄荷清香的温热。

  对于喻温白来说,这阵风不止有幸出吹过那晚仲夏之夜,也延绵过他往后的余下两年时间。

  至于现在,他早已不必再贪恋握不住的流风。

  因为属于他的太阳已经寻他而来,璀璨又夺目。

  “.....在笑什么,”徐嘉珩的声音打断思绪,“我穿这件衣服,有这么奇怪?”

  喻温白摇头玩唇:“很好看。”

  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事实不会让他像个收集癖那样奇怪的话。

  他以为自己会连同这件外套将一切都埋藏,可看见徐嘉珩再次穿上那件外套时,喻温白才意识到。

  他有多么希望,能够把这点懵懂又晦涩的心事说给徐嘉珩听。

  不再纠结,他走到位置拿起遥控器:“需要我再把温度调高一些吗?或者我再给你拿个毯子?”

  徐嘉珩深深望着他眼底浮现的笑意,半晌后轻笑一声:“没事,这样就可以。”

  短暂的插曲过后,各怀心事的两人终于能沉下心学习。

  期间徐嘉珩去走廊里开了个视频会议,中途回来时觉得热,没多想就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放在椅背上后转身离开。

  四十分钟后结束,喻温白已经在另一边的餐厅叫他来吃午饭。

  两人上午都忙着复习,徐嘉珩以为喻温白会对边点个外卖凑活一下,走过去才发现桌上已经端上两荤一素,都是他爱吃的菜样。

  喻温白迟疑片刻,开口:“胃不好的话,还是不要吃外卖了。”

  徐嘉珩知道上次的话,对方不出意外应该是一点没听进去,也不知着急一时间解释清楚,道谢后坐下吃饭。

  饭后徐嘉珩负责洗碗,喻温白就站在门外抱着书假装学习,时不时打个哈欠,神情看上去比平常要疲惫些。

  打断安静二人世界的是带杨瞿回别墅的顾清逢。

  将杨瞿安置在外部正厅,返回内厅的顾清逢见到厨房洗碗的徐嘉珩,脸上难得出现几秒的错愕。

  “稀客啊,欢迎,”男人勾人的桃花眼自然上挑,扯了下领口,看向回头看过来的喻温白,

  “小白先去换身衣服,然后把杨瞿带到地下室,我等下就过来。”

  这是他们一贯的流程,喻温白负责准备和收尾工作,其余出力费神的都是顾清逢。

  喻温白点头:“好。”

  “卧室那边先别去,小白可能随时回来,身上多少会沾点脏东西,撞上对你没好处。”

  顾清逢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解开领口的衣扣,颇有兴致地看着徐嘉珩:“和好了?”

  “我们没有吵架。”

  “看来你似乎没受影响啊,”顾清逢语气惋惜,“那就只有小白一个人钻牛角尖了,这几天话不说。”

  “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依旧没办法回答,”徐嘉珩知道男人在故意挖苦自己,沉声道,

  “但我很清楚怜悯和喜欢两者的其中区别。”

  顾清逢挑眉显然没被说服:“与我无关,你只要能说服小白就够了——在这等着吧,晚上带你们俩出去吃。”

  男人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回头,语调散漫:“还有,比起所谓的满分答案,我更希望你能完全坦诚的面对这段关系所需要的。”

  “谈恋爱得是两个人双向奔赴,少一点都走不下去,这话你不会还听不懂吧?”

  ——

  独自等待让下午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和喻温白过去交流的只言片语中,徐嘉珩知道杨瞿的情况比他棘手许多,大概这段时间经常要来。

  于是对顾清逢傍晚才出现,并不十分意外。

  反倒是顾清逢见到他,先咦了声:“小白呢?一直没出来吗?”

  徐嘉珩困惑的表情让答案不言而喻,顾清逢也不着急,转身带人去了走廊尽头的卧室。

  推门进去,果然一眼看到侧身蜷在床边的喻温白。

  应该是真的累了,熟睡的青年只坚持到洗完澡就一头歪倒在床边,幼孩般的睡容和姿势,头发湿漉漉的任由水滴侵入新换的卫衣。

  身上也什么都没盖,只有怀里抱着件反季节的外套,骨节分明手紧紧攥着。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的姿态,像是生怕被人抢走。

  徐嘉珩很熟悉这样的姿势,身体弯曲蜷缩的同时,头也拼命想埋进怀里,试图用后背和四肢抵抗外来一切危险。

  ——这种防备中不失舒适的睡姿,他常常会在他家奶球身上见到。

  连同听见推门声后将头埋地更低,同时翘挺小巧的鼻尖凑近外套、无意识轻轻耸动的样子,都无比眼熟。

  每次他长时间不回家,总能收到徐嘉菀发来的视频:通体纯白的布偶要么窝在他衣服上,要么脑袋扎进他鞋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有人告诉他,这是小动物熟悉主人的行为表现,靠气味刺激来表达缓解思念。

  简单来说,大概是闻味思人。

  “怎么又抱着这件衣服睡。”

  耳边响起顾清逢略显无奈的叹息:“每次累坏了或者心情不好,他就会抱着这件外套睡——也不知道拿弄来的衣服,难看死了。”

  “......是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吗?”

  徐嘉珩没理会顾清逢对他审美的嘲讽,听见自己紧绷的声音重复提问:“这件衣服,是两年前的夏天后才出现的么?”

  “差不多;六月底填报志愿的时候,小白不知从哪里捡到这件衣服,晚上突然说想去读书了。”

  “衣服的主人对他特别意义吧,能让小白重回校园可不是简单事,”顾清逢回忆起这段也无比感慨,转念又觉得徐嘉珩知道这个时间点很奇怪,挑眉勾唇,

  “一件衣服就这么在意?因为让小白下决心重返校园的人不是你?”

  两个问题徐嘉珩都没回答。

  他只是试想了下,如果衣服的主人不是他,却让他亲眼目睹喻温白抱着别人衣服睡觉的场景,让他知道喻温白心里永远有个无法抹去的身影。

  甚至连他们之后的相遇,都要感谢那个人。

  他大概真的会嫉妒到发狂。

  作者有话说:

  徐嘉珩:我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