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室友说他是直男>第26章 

  “十分钟就到家, 很快。”

  奢华高调的保时捷停在宿舍楼后,引起过往学生注目,徐嘉珩孰若无睹地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条粉色薄毯, 回到驾驶座给旁边的人盖好。

  喻温白脸红的像熟透的红果, 双眼迷蒙地看着毯子裹住自己, 迷迷糊糊中觉得热, 不安分的伸手想推开。

  “热。”

  徐嘉珩怕他着凉,语气重了点:“别乱动。”

  “......”

  喻温白身体很轻地抖了下,慢吞吞地松手侧过身,耷拉着眼睛去扣车门把手, 无声抗议着。

  “别生气了,不是故意凶你的, ”徐嘉珩头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 塞进喻温白手里,“回家就不盖这么多了, 坚持一下行么。”

  有了一次喂药先给糖的成功经验, 他课前特意去买了一把棒棒糖,现在果然派上用场。

  病中的喻温白很讲道理, 收了糖果然不再闹脾气, 乖乖拉过毯子自己盖好, 乌黑碎发贴在湿汗前额, 呼吸因为体温变高变得稍显急促。

  他抓着棒棒糖看了会又抬头, 眼尾绯红, 莹润的栗色眸子烧的湿漉漉:“你给她三根,但我只有两根。”

  徐嘉珩知道「她」指的是小雅, 但他当时就是随手抓了把糖堵住小孩嘴, 哪里像喻温白还去记给了多少。

  绯红眼尾看得他心猿意马, 又着急带人回去,车驶出校园后开的飞快,看喻温白没再拽走毯子,嘴里就敷衍地嗯嗯应着。

  “你还摸她头了,”喻温白越说越委屈,情绪急转直下,“我明明做的很好,你没表扬我,也不摸我头。”

  “徐嘉珩,你是嫌我脏吗。”

  几百万的保时捷险些直接一个油门撞在马路墩子上。

  徐嘉珩下午就想问,喻温白是怎么从不摸头的行为推断出自己嫌弃他的,况且也是在球赛时看出他不喜欢被摸头,这几天才拼命忍着不揉他脑袋的。

  喻温白还在语无伦次地喃喃强调:“我刚刚才洗过头的,一点都不脏——”

  徐嘉珩忍不住打断:“我以为你不喜欢。”

  “我没说过不喜欢,”喻温白皱着眉认真控诉,侧身一乱动被子又滑下来,“是你自己这样以为——”

  话音未落,干燥暖热的掌心落在他发顶,温柔地揉了揉脑袋。

  “那就是我理解有问题。”

  软蓬蓬的头发手感一如既往的好,徐嘉珩心里谓叹着不舍得放手,最后没忘了给喻温白重新理好安全带。

  无奈的语气中有几分不自知的纵容和宠溺:“但现在你生病了,我们先回家休息,等病好了我再给你道歉行么。”

  “......”

  喻温白突然就没声了,规规矩矩地红着脸窝进座椅,抱膝将脸埋在毯子里。

  直到车开进小区,副驾驶才传来弱弱一道声音:“你不用道歉,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说过不喜欢被你摸脑袋。”

  有时候徐嘉珩真觉得喻温白像极了他家养的猫,高冷和粘人的时候像,生气竟然也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浑身炸毛,气鼓鼓担忧不舍得咬他,只能爪子挠东挠西以示不满。

  心神放松,嘴又跟着没把门似的,徐嘉珩看人不生气了还闹别扭,忍不住道:“没有不喜欢,那意思就是,你喜欢我摸你喽?”

  “......”

  草,他这是在干什么?

  对着发烧的病人都能嘴贱耍流氓吗?

  徐嘉珩头疼地不知该如何解释,果然就发现喻温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湿润干净的眼里写满震惊。

  “我不是那个意思——”

  四目相对,病中双颊通红的喻温白慌忙移开眼,像是受惊的小兽般先是本能缩了下,然后乌龟缩壳似的慢慢抱住脑袋,半晌轻声道:

  “非要摸的话,你可以轻一点吗?”

  徐嘉珩:“?”

  “我不讨厌你摸我,”喻温白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都像是自言自语,但每个字都像是尖锥渣子徐嘉珩耳边,

  “但你总是很用力的话,我、我还是会痛的呀......”

  徐嘉珩:“......”

  很好。

  几百万的保时捷,最后还是临门一脚没刹住,喜提撞上车库白墙一次。

  ——

  一路艰险回到公寓,徐嘉珩才发现更重要的问题。

  这套公寓是为了有时熬夜写码随手买的,书房健身房游戏房样样齐全,偏偏就自由一个卧室,别说腾出房间给喻温白住,一张空余的床都没有。

  上次醉酒是事出紧急,这次喻温白少说都要住几天——

  玄关处传来一道虚弱的轻咳声,打断徐嘉珩所有纠结思绪,丢下东西连忙把喻温白搀回自己卧室。

  高烧来势汹汹,下午短短几小时,喻温白就烧的睁不开眼,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是汗,蜷缩在被子里只有小小一团,皱着眉半张脸埋进枕头,表情看着很难受。

  被汗浸润的针织毛衣贴在锁骨和后颈上,徐嘉珩先在浴室用温水打湿毛巾,给人小心敷上后,又翻出来体温计和退烧药。

  床头喂药时,被他晃醒的喻温白费力睁眼,湿漉漉的眸子写满了焦躁,手先脑子一步想排开送到唇边的水。

  “吃药,”徐嘉珩把杯子拿远,耐心地扶起人靠在自己怀里,才又把要送过去,“吃完就放你睡觉。”

  侧卧在怀里的人单薄又纤瘦,脆弱的像是一折就会断裂,现在正猫儿闻味似的凑在怀里嗅啊嗅的,像是闻到熟悉安心的味道,手轻轻抓住他衣摆,不再挣扎。

  十分配合地吃过药后,甚至还讨巧地用头在徐嘉珩手心里蹭了蹭,眯着眼睛神情病倦。

  徐嘉珩恍然有种自己在养猫的错觉。

  等人睡着后离开卧室,徐嘉珩先捡起丢在玄关处的大包,看着里面孤零零只有个他送的猫耳朵就想笑,无奈地摇着头走向厨房。

  家政隔一天会来一次,除了打扫卫生,还会购置食材和生活用品。

  徐嘉珩菜做的不错,考虑到喻温白发烧最好吃得清淡,从冰箱里拿出红萝卜、油菜、姜丝洗好切丁,又翻出红糖和干枣,打算弄点蔬菜粥和姜汤给喻温白垫肚子。

  锅上灶后,他想想又觉得不够,手机各下单几斤润肺止咳的苹果、梨、和橙子后,才短信通知物业去处理车库里撞坏的车。

  昨晚这一切后,徐嘉珩刚想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会,脑子就开始自动回放顾清逢打给他的电话。

  “既然小白和你说过,那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职业特殊,小白并没有正式入行,我也不希望他背负太多,但他从小就无法融入学校生活,辍学后一直在家学习,我也知道他融入的过程会给周围人带来麻烦。”

  “你是他第一个和我提起的朋友,或许算是一种道德绑架,但我希望,或者说作为兄长的请求,希望你可以多包容他一些。”

  当时他满心都怕人跑人了,现在想想,顾清逢的每句话都很不对劲。

  职业特殊和入行还能理解,但辍学是什么意思?喻温白没有上过高中吗?

  丢在茶几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徐嘉珩睁眼看了眼,是沈女士的电话。

  “大宝啊,”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沈女士的声音依旧清脆响亮,“小宝明天有家长会,你替我和你爸去吧。”

  徐嘉珩一口回绝:“忙,喊李秘书去吧。”

  “你这孩子,大学生有什么好忙的,”沈女士很不满,停顿几秒,语气突然变兴奋,“大宝,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徐嘉珩:?

  “王经理都告诉我了哦,上周跟你和小程一起吃饭的,还有个女孩吧。”

  说起谈对象,沈女士立刻将家长会抛在脑后,问题源源不绝:“女孩叫什么呀,和你同年吗?性格很不错吧?”

  沈女士过于滋润的婚后生活实在没事做,眼光就放在给两个孩子找对象上,家里小的年纪不到,重担就全落在徐嘉珩身上,上大学后的一年时间就推拒了十几次相亲。

  他本来就累,听这些更头痛,闭眼直截了当道:“妈,我不喜欢女的。”

  “......”

  沈女士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大宝啊,你刚才是在和妈妈出柜吗。”

  徐嘉珩想澄清是口误,又觉得他直不直有什么必要用嘴解释、以后带人回去不就一目了然。

  想到说清还要被安排相亲,他索性道:“我和那个女生只是朋友,其他的随你怎么想吧。”

  挂断电话后,沈女士一直在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喜欢男生,徐嘉珩看得心烦意燥,回了句「不是」后,直接关掉手机。

  他虽然是直男,但看到母亲字里行间对同性恋的隐隐反对,总想到正在他床上睡觉的喻温白,莫名觉得一阵烦躁。

  他突然意识到,虽然没想过和喻温白在一起,好像也没想过两人不在一起。

  砂锅炖上的粥咕嘟咕嘟地响,徐嘉珩去厨房将火调好,再旁边煎煮的红糖干枣中倒入姜丝同水一起开始煮,五分钟后起锅。

  等待放凉过程中,他洗净手想去卧室看看病人,在走廊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道重物摔在地面的巨大闷声。

  徐嘉珩心一沉,大步推门进去。

  为避光好睡觉,离开前他特意拉紧遮光帘,卧室光线昏暗,比起仅有的侧壁灯,摔在地上的喻温白更像是唯一的光源。

  尤其是光/溜/溜的两条腿未着寸缕,白的几乎扎眼。

  徐嘉珩快步绕到床边蹲下,强迫自己移开变态般盯着人腿看的视线,伸手想把不小心摔下来的人抱回去。

  喻温白立刻用力推开,后背先因为反作用撞向床沿:“.......身上脏,我要去洗澡。”

  徐嘉珩眼疾手快把人拉进怀里,胡乱从穿上抓起裤子塞过去,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喻温白,把裤子穿上。”

  喻温白倔强地不肯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徐嘉珩推得很远,手臂狠狠撞在桌子腿上。

  书桌沿边随手放着药,被徐嘉珩猛的一撞后接连掉落,锡纸片砸在地面发出细碎的哀鸣,在空寂的房间格外刺耳。

  喻温白身体一僵,只是重复:“我要去洗澡。”

  徐嘉珩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洗澡有执念,明明拍摄后回来才洗过——

  “我想去洗澡,”喻温白无助地窝成一团不肯抬头,模糊声线听着像是要哭出来,“我不喜欢别人说我脏。”

  在喻温白断断续续的半抽噎中,徐嘉珩终于听懂他说「脏」是在小学时期,和他亲近的小朋友经常生病,后来学生间逐渐有「喻温白身上有脏东西、靠近他就会得病」的传闻。

  “哥哥说,我们这行总会有闲言碎语,”喻温白身上裹着徐嘉珩抓来的被子,单薄的肩膀止不住的抖,泫然欲泣:

  “可我明明洗的很干净了,为什么大家还——”

  “我很喜欢。”

  一道道泣音听的徐嘉珩整颗心扭绞作疼,他知道现在讨论什么狗屁脏不脏根本没用,努力低下身去看喻温白埋头藏起来的眼睛。

  晶莹泪水在眼眶打转,四目相对,喻温白慌忙错开眼,一颗滚热的泪滴直直砸在徐嘉珩手背,烧的他整只手青筋暴起。

  喻温白不再纠结洗澡的问题,开始逃避似的躲人。

  “喻温白。”

  徐嘉珩低沉严肃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字一字回荡在房间,彻底杜绝喻温白一切回避的可能性。

  相反与沉重的语气,是他轻柔落在喻温白发顶的手。

  “你在生病,我现在说你可能听不明白,”徐嘉珩终究狠不下心语气太重,放缓声音,“但我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如果你一定要说自己脏,那我喜欢的就是脏小孩。”

  从喻温白嘴里听到的那一刻,徐嘉珩甚至开始痛恨用「脏」形容一个孩子的叫法。

  但与此同时,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时候再怎么告诉喻温白他其实不脏也已经于事无补。

  他应该告诉说的,是无论喻温白是怎么模样,都是他想要了解、也更是一贯喜欢的模样。

  这种喜欢无关情爱,哪怕只是朋友之间的相互欣赏,徐嘉珩也会得出一模一样的结论。

  喻温白抬头微愣,眼睑下有泪痕,眼里的悲伤却消散大半:“怎么会有人喜欢脏小孩呢......”

  徐嘉珩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见喻温白不再抗拒就慢慢靠近,语气是耍无赖似地反问:“我就喜欢,怎么,不可以么。”

  喻温白被他的流氓劲镇住,抿唇不再说话,耳尖默默爬上粉红。

  徐嘉珩故意长叹口气,起身将身体摔进柔然大床,拍拍楠^枫被面道:“我刚做饭出了一身臭汗,现在都沾床上了,你还要不要睡?”

  喻温白纠结片刻还是点头,几次想起身又手脚发软地跌坐回去,咬唇,无助地抬眸看向床/上的徐嘉珩。

  “要抱?”

  “嗯——”

  尾音随着拥抱的动作轻颤,徐嘉珩轻易将喻温白拦腰抱上床,细心掖好被面:“睡一会?”

  喻温白眼皮上下打架,硬撑着默默朝徐嘉珩身边挪,翁声道:“我闻到香味了。”

  “鼻子还挺灵,”徐嘉珩无奈轻笑,“粥还没好,一个小时你睡醒后,我叫你起来吃饭。”

  喻温白两小时前才吃过午饭,现在吃太多怕积食。

  困意在高烧中来势汹汹,喻温白很快支撑不住地闭上眼睛,睡梦中手还不放心地攥着徐嘉珩衣角,像是害怕他偷偷跑走。

  徐嘉珩躺在重新安静的卧室里,耳边是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各种声音和画面走马观花般涌来。

  他从来没想到过,因为童年时期的流言中伤,喻温白居然会用「脏」来形容自己。

  仔细想想其实一切有迹可循,喻温白的洁癖只体现在不让人碰和自我整洁,从没对其他人有任何要求,连他都无法忍受齐东积攒半个月的臭袜子,喻温白也从没抱怨过一次。

  他的洁癖不是嫌弃别人,而是觉得自己脏。

  所以才会在徐嘉珩想摸头又收回手时,一次又一次地洗头,反复强调自己不脏。

  一想到在车里还调侃过喻温白不盖毯子,是不是嫌他都东西脏,徐嘉珩就想一拳锤晕当时的自己。

  愤怒中夹杂着类似心疼的情绪,徐嘉珩心烦意燥地躺在床/上,这种干燥在一条光滑细/长的腿在他腰上横跨过去时,瞬间达到顶峰。

  发烧的缘故,喻温白身体烫的要命,平时抱着像个冰雕的人现在像是刚出锅的糯米团子,抓住身边唯一一个冷源就拼命往徐嘉珩身上凑,四肢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因为人肉靠垫太舒服,还用头在徐嘉珩颈窝里来回轻蹭。

  徐嘉珩虽然是个岌岌可危的直男,但前提是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如果这个时候毫无反应,可能他的反应会更大。

  早被折腾的没脾气,徐嘉珩疲累地按揉眉心,起身想去洗手间冷静一下,结果人才侧过身想从被子里出来,以为睡着的人倏地睁开眼睛。

  雾蒙蒙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徐嘉珩解释:“.....你先睡,我去趟洗手间。”

  喻温白没吭声,默默松开攥紧衣袖的手。

  徐嘉珩背对他起身走向浴室,坐在马桶上静等燥热退散,过了会直觉总告诉他不对劲,起身刷的将门拉开,果然看见喻温白赤脚站在门外。

  “......”

  很好,这次至少知道裹着被子出来,在地上拖拉出一长条。

  徐嘉珩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你也要用卫生间?”

  喻温白垂下的睫毛都沾着水汽,闻言首先下意识点点头,接着抬眼用水润的眼睛看着徐嘉珩半只脚出门的动作,最终又摇了摇头。

  “也行,知道折腾我总比不出声要好。”

  徐嘉珩看人膝盖一软一软地打颤就知道喻温白又要站不住,弯腰伸臂从他腿弯处穿过,直接将人打横抱回床/上,还不忘把手脚都塞回被子里。

  自己则睡在被子外面,避免所有直接身体接触。

  低头对上喻温白委屈不敢言的眼神,徐嘉珩伸手揉了把他脑袋:“别瞎想,没嫌弃你,我就是热,快闭眼睛睡觉。”

  之后喻温白睡的怎么样不知道,徐嘉珩睡的倒是挺好,昏昏沉沉中还想着,这次能哄好喻温白,以后再不济也能去幼儿园当幼师了。

  ——

  来自枕头的触感十分陌生。

  喉咙撕裂般火烧火燎的干痛,喻温白难耐地低/吟一声,半梦半醒中想着枕头怎么变得硬邦邦,半睁着眼就撞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放大的脸。

  徐嘉珩侧躺在他身边睡得很沉,峻挺眉眼下的淡淡黑眼圈是难掩的疲色,呼吸绵长平稳,左手搭在喻温白的被子上,右手充当着人/肉枕头。

  迟缓地眨眨眼睛,喻温白垂眸看着男生脸上细小的绒毛,猛然意识到过分亲近的距离,呼吸一屏下意识后退。

  好像是生病的缘故,他再一次糊里糊涂夜宿在徐嘉珩卧室,两人身上都穿着昨天的衣服。

  唯一不同的,是喻温白身上少了条裤子。

  喻温白茫然地看着他掉在地上的裤子和满地狼藉,费力地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最后也只记起昨天接到顾清逢电话不久后,徐嘉珩怒气冲冲地回寝。

  后来他好像一直在做梦,梦到小时候班里的同学不肯和来往,学习里总有关于他的各种传言,直到最后他回去哭闹着再也不要上学。

  后来梦境快进到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他拿着全省十六的名次,却因为人际交往困难而犹豫要不要去读书。

  如果没遇到那个人,他或许永远无法踏出那一步、也不会再读书了。

  睡了一晚后身体积攒些力气,喻温白小心在被子里挪动身体,想弯腰去捡地上的裤子,刚起身就被腰上的手一把拉回来。

  “醒了?”

  金属质感的男声沙哑,身后响起衣服背面的摩挲声,紧接着一道坚实有力的胸/膛靠过来。

  “嗯......”

  徐嘉珩人还没睡醒,把他拽进被子里裹好后,半眯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裤子丢在床/上,活动两下被压麻的右臂,左手去探喻温白额头。

  “好像不烧了,”从床头拿来体温计测,确认喻温白退烧后,徐嘉珩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将身体摔进大床,仰面闭着眼,声线是浓浓的疲惫:

  “还有哪里难受吗?”

  喻温白静静看着他几秒,小声道:“我昨天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生起病来麻烦的很,用顾清逢的话说是又粘人又蛮不讲理,现在能睡在这里,很可能是他非缠着徐嘉珩要来的。

  “没有,”徐嘉珩眼睛都没睁,手在床/上乱摸找手机,“是我为了做那件事,非把你抓过来的。”

  喻温白不是很相信,徐嘉珩前几天明明就很抗拒,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沉默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徐嘉珩,你现在抓的是我的腰。”

  “......哦。”

  徐嘉珩终于在床头缝里捞出手机,开机后一键清楚未读消息,发消息给家里私厨:一份蔬菜粥、一碗姜汤和清淡的开胃菜,越快越好,谢谢。

  交代完早餐,徐嘉珩从保温壶里倒了杯温水,手背试过温度后,连同药片一起递过去:“要不要再睡会?早餐好了叫你。”

  “我想洗个澡,”喻温白摇摇头,发现徐嘉珩表情突然不对,又解释道,“身上出了好多汗,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

  “行。”

  徐嘉珩没再废话,语音操控调高室内温度,起身给喻温白那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衣服都是新的,尺寸可能会大,你先凑合穿一下,”徐嘉珩将东西放好,“你的衣服上午会有人来收,下午洗好再送回来。”

  “浴缸旁边是智能电话,有事就用它给我打电话。”

  确认浴缸能放热水后,徐嘉珩就打着哈欠去了厨房,给喻温白充足的私人空间。

  宽阔的洗手间里,熟悉的薄荷清香无孔不入,喻温白对气味格外敏感,脱衣服时总觉得徐嘉珩就站在身后不远。

  蹭蹭耳尖忍下心里异样,喻温白弯腰放水。

  热水让整间浴室蒙上层层雾气,喻温白泡的骨头都酥软,等水温变凉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

  他看着挂架上挨着放的两条浴巾,才想起徐嘉珩没告诉他,哪条是给他用的。

  “怎么了?”

  电话接通的同时,屏幕上跳出徐嘉珩的脸,看他眉头紧皱表情紧张,喻温白忙道:“我没事,只是想问问我该用挂架上的哪条毛巾。”

  “左边那个,不够的话——”

  画面里的徐嘉珩神情放松下来,黑眸像是往下随意一扫,后半句突然卡壳:“不够的话,嗯,柜子里你随便翻吧。”

  说完匆匆忙忙挂断电话。

  喻温白没察觉对方异样,取下左边毛巾擦干身体,用完叠好挂上弯钩架后,拿起大理石台上的衣服穿上。

  徐嘉珩比他高出小半个头,骨架又大,白卫衣大的能塞进两个喻温白,袖子长出一截将手藏起来,衣摆将将遮过大腿,灰色的运动裤系到最紧也会边走边掉。

  徐嘉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像是小孩错穿了大人衣服。

  但胜在足够舒服暖和。

  他穿好鞋提着裤子出门,目光被厨房正在热粥的背影吸引。

  满是皆是蔬菜粥的清香,桌上还摆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饭盒,旁边是切好的雪梨和一碗姜汤。

  徐嘉珩将蔬菜粥盛进大碗,转身看见喻温白先是一愣,移开目光:“保温盒里是刚送来的早餐,趁热吃。”

  紧绷的声线将他此刻的别扭彰显无遗。

  眼睛像是不受大脑控制,越告诉自己不能乱看,视线就越忍不住往喻温白宽松领口下的锁骨处看。

  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每两个小时就挣扎着起来给喻温白测体温,今早觉得身体都要散架,脑子像是失修多年的机器。

  于是就忘了告诉喻温白,浴室智能通讯拨通的,是视频。

  隔着屏幕看清锁骨下的那颗小小的黑痣时,徐嘉珩的舌头和大脑同时打结,哪怕挂断电话,眼前还不时浮现热雾中的画面。

  随着呼吸起伏的洗手肩膀,笔直细长的锁骨,白皙肤色下墨色滴落般的淡痣——

  “.....这个是你做的吗?”

  询问声拉回思绪,徐嘉珩回神看喻温白直愣愣地看着他昨晚熬的蔬菜粥,期待地笑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吃这个吗?”

  “嗯怕你晚上饿,随便做了点,”徐嘉珩把保温盒推过去,“过夜粥吃了不好,家里厨师早上现做的,试试。”

  喻温白被拒绝后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打开保温饭盒,无动于衷地看着卖相很好的蔬菜海鲜粥。

  吃饭时两人手机对唱似的一直在想,基本都是同学发来的问候,徐嘉珩中途去阳台接了个电话,转身就发现喻温白正偷偷用木勺往碗里盛粥。

  挖完还不放心的回看一眼,发现徐嘉珩还在阳台,又眼疾手快地盛了一大勺,才换成原本的小勺埋头喝。

  一切收尽眼底的徐嘉珩忍不住勾唇低笑。

  过夜粥就这么好吃?

  “我等下要去上课,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过夜食物吃多了总归不好,徐嘉珩在第三勺被挖走前回到餐厅。

  他假装看不见少了三分之一的过夜粥,沉吟片刻:“商量个事,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想干什么都行,但保持和我通着电话,行吗。”

  昨晚喻温白高烧退下去后半夜又烧上来,反反复复地折腾,直到早上四五点才稳定些,如果白天又烧起来,徐嘉珩不放心他自己在家。

  更担心他一个人在家里偷偷哭。

  看喻温白犹豫不决的表情,徐嘉珩继续道:“不这样我没办法安心上课,你就当帮我个忙,让我能放心出门,嗯?”

  喻温白放下喝粥的勺子,垂眸:“谢谢。”

  “客气。”

  见识过闹腾的样子,规矩坐在餐桌上吃饭的喻温白显得格外乖巧,徐嘉珩经过身边时抬手揉揉他脑袋,接着吃他缺斤少两的隔夜粥。

  洗完的时候,喻温白一直杵在厨房不走,眼巴巴地想要帮忙,徐嘉珩看着他手足无措的觉得好笑,边清理边交代家里各种设施和密码,最后确认体温正常后就出门离开。

  公寓彻底安静下来。

  喻温白窝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双手抱膝,茫然地看着空荡安寂的房间,眼神黯了黯。

  徐嘉珩在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人离开之后,这座公寓突然变又空又大。

  丢在茶几的手机发出声响,喻温白想起要求不许挂断的通话,弯腰拿起手机点开免提,能断续听见汽车行驶声和不时的鸣笛。

  公寓离T大只有十分钟车程,喻温白抱着手机,一路听着徐嘉珩将车开进学校,在去上课的路上不断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

  来到教室后背景音嘈杂起来,很快,听筒里响起齐东的大呼小叫声:“白哥你好点没啊呜呜,昨天听说你病的回家了,我们都好担心。”

  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说话,喻温白忙道:“我没事,对不起啊昨天吓到你们。”

  “兄弟说这些,幸亏珩哥回去的快,”齐东声音变远,像是在扭头说话,“不过昨天的课是系主任的,你在他眼皮底下逃课,要不要去解释一下啊。”

  “不去。”

  一阵窸窣声响后,徐嘉珩沉沉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在家睡不着?”

  “昨天睡太多了,现在不困,”喻温白扣着衣角,“系主任那里要不我去说——”

  “不用,课就是用来逃的,”徐嘉珩回答的轻描淡写,“睡不着就看电视或者打游戏,我忙就回来。”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徐嘉珩挂着电话上课,混杂的背景音有键盘敲击、齐东于然凑过来说小话声,以及徐嘉珩不时的几声低笑。

  不想打扰徐嘉珩上课,喻温白只静静躺在沙发上,耳朵贴着手机听筒,每道低笑声都落在耳边,连微弱的气音都清晰可闻。

  空荡的房间不再安静的令人心慌。

  徐嘉珩比他想象中还要受欢迎,刚一下课就有几波人来找他,男女生都有,几分钟的课间就有四五个人问他周末安排,七八个人找他约饭。

  后来电话那头开始聊项目,词汇太专业喻温白听不懂,只知道徐嘉珩带领的团队拿下企业孵化资格,今晚整个组要出去庆祝。

  “我就不去了,”徐嘉珩声线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团聚费用我来报销,你们好好玩。”

  “珩哥不来还有什么意思啊,赏个面子啊老大。”

  “就是啊,平常就见不到你人,这么大的好事你还缺席,哪里有这么忙的哦。”

  徐嘉珩只是笑,不为所动:“真有事,中午就要走。”

  喻温白突然迟钝地意识到,徐嘉珩其实是很忙的。

  或许是篮球赛前他直接甩了张课程表、让他随便选时间,或许是他总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第一使劲啊出现,喻温白总会产生一种「对方空闲时间很多」的错觉。

  现在看来,徐嘉珩不是真的空闲,他只是把时间都优先留给了自己。

  心里突然涨鼓鼓的,满腔情绪漫在胸口几欲喷薄而出。

  电话那头突然爆发一阵欢呼声,喻温白顾不上听内容,急匆匆地叫了声徐嘉珩的名字。

  太久没说话连声音发哑,混在背景音里,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徐嘉珩可能早就没在听电话了,就算在听也不见得能听清——

  “怎么不说话?”

  低沉男声倏地打断未完思绪。

  喻温白张了张嘴:“我——”

  “稍等。”

  果断丢下短短两字后,电话猝不及防被挂断,喻温白愣愣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四个大字,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打扰徐嘉珩工作了。

  早知道就不出声了。

  喻温白用卫衣帽子一掀兜住脑袋,赌气似的扭过身不去看屏幕,被无情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再次亮起。

  ——是徐嘉珩打来的视频电话。

  “刚才太吵,不方便说话。”

  徐嘉珩应该是找了个安静位置,背景音再没有其他人声,看着镜头的黑眸带着笑意:“脸都看不到了,怎么捂成这样?”

  乱发脾气的喻温白只觉得丢脸,红着脸生硬地转化话题:“你家里有洗衣机吗,我想洗衣服。”

  说完立刻反应过不对——徐嘉珩离开前,已经把他的脏衣服拿去让人洗了。

  果然,电话里的人定定看他几秒,嗓音倏地柔和下来:“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要我快点回来?”

  见迟迟没有回应,徐嘉珩几秒钟后又调侃似的笑了下:“怎么又不说话?太想我不好意思说么。”

  “......嗯。”

  喻温白这次倒是答应的飞快,涨红的脸嗖的缩进领口,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徐嘉珩,我好像有点想你。”

  作者有话说:

  日万送上啦-除了后天晚上十一点更新外,以后都是零点准时更啦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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