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室友说他是直男>第24章 

  徐嘉珩很难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从小到大, 他被人告白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次,各种大小场面都多少见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喻温白这样, 一言不合就直接给家门钥匙。

  这种行为在徐嘉珩眼里, 和甩房卡没什么区别。

  喻温白站在他床前, 干净的栗色眼眸写满毫不遮掩的期待, 随着时间推移,又逐渐多了些疑惑,像是在无声问着“你怎么还不答应我呢。”

  随着两人交际变多,徐嘉珩对喻温白的印象, 从最初的疏离到之后的温顺寡言,再到现在有点看不懂他了。

  从牵手到拥抱, 明明是那么容易害羞和脸红的人, 时常做的事却大胆露骨的不得了。

  久久等不到回应,喻温白失落地慢慢垂眼, 抓着爬梯想上床, 却在黑暗中被脚踩绊了一脚。

  他低低闷哼出声,声音听着很委屈:“我好像脚软了。”

  担心喻温白崴脚, 徐嘉珩飞快凑身过去, 有力的双手从喻温白腋下穿过, 毫不费力将人抱上床, 后背贴前胸的姿势坐在床头。

  “摔倒哪了, ”他紧皱着眉, 让喻温白靠在自己身上,脸色不太好看, “别躲, 我看看。”

  “没摔, 只是绊了一下。”

  喻温白摇摇头转过身,困顿的眼皮快要睁不开,还不放弃睡觉的事情:“你要不要去我家呀——”

  他垂头靠在徐嘉珩肩膀,阖上眼手垂下去,用气音道:“我可以帮你的。”

  说完他眼睛一闭,手擦着徐嘉珩兄弟垂下去。

  徐嘉珩低头:“......”

  如果给钥匙只是暗示,现在就相当与车直接从他脸上碾过去了。

  把作恶的手小心挪开,徐嘉珩还惦记着喻温白脚有没有受伤,借着阳台透过来的月光确认,又拉过被子把喻温白紧紧裹起来,像是抱着团粽子。

  他不死心地问:“你......要帮我什么。”

  “嗯?”喻温白头埋在他颈窝,闻言迷迷糊糊地回答:“就是帮你把那、那个弄出来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好的,果然不是误会。

  喻温白说的就是他想的东西。

  徐嘉珩从未有过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是在做梦,偏偏靠着他睡觉的人轴得要命,半天等不到答案,又开始在他耳边说话。

  “我告诉你个秘密哦,”喻温白扬起纤长的脖子,滚热呼吸打落在徐嘉珩侧颈,神秘兮兮地小声道,

  “我家里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特别好玩,你肯定没见过。”

  徐嘉珩:“?”

  什么东西,小玩意?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徐嘉珩虽然单身21年,但该有的基本常识一点都不少——更何况喻温白都暗示的这么露骨。

  被心里不好的猜想震惊到久久发不出声,良久,他哑声道:“小玩意.......你指的是什么。”

  “从麻/绳到链/条,哦还有镣/铐,就这些常见的东西呀,”喻温白娇憨地甜甜笑着,丝毫没察觉对面人逐渐崩塌的表情。

  他停顿片刻,最后补充道:“按规矩做这些是要收费的,但我是自愿的,就不收你钱啦。”

  徐嘉珩听完人都要疯了。

  什么叫「做这些是要收费的」?

  这他妈听上去为什么像是生意一样?

  有关个人癖/好他不理解但起码尊重,可问题显然没这么简单啊!

  他甚至不敢往下接着多想,光是听喻温白用无所谓的语气描述这些事,都足以让他怒不可遏。

  事发突然,他怎么都没想到,一顿晚饭半杯酒能牵扯到这么多事情。

  徐嘉珩头痛欲裂,把人扶起来坐直,压着火,告诉自己一定要问清楚:“你们都要做什么?要收费的意思是,你们还要出去接客吗?”

  “......要做的就是满足客人需求啊,”喻温白眼神茫然,看着徐嘉珩眼里的怒色,身体瑟缩了下,

  “客人会主动来找父亲和哥哥,我因为身体不太好,还没有过客人委托,哥哥也叫我先专心读书。”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徐嘉珩,嗫嚅道:“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是不是生气了?”

  徐嘉珩看人害怕的不断往后缩,微愣,沉默几秒后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在听到喻温白不会去接客时,他内心的怒气就消散大半,现在更多是震惊于对方的过往经历。

  新闻上总能看到各种性/交/易和性/场/所的揭露,很多都涉及到儿童拐卖和未成年交易,孩子们被卖到深山老林里成为□□/隶和生育工具,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他们所经历的伤害。

  徐嘉珩突然不敢再多问,抑制不住的在想喻温白的不善交际、和抗拒身体接触的洁癖,都是怎么来的。

  喻温白谨小慎微的表情让他感到空前的愧疚,手里的钥匙变得沉甸甸,意识到自己不久前说了多绝情的话。

  “喻温白,你要是缺钱就和我说,”徐嘉珩好像突然失去语言组织能力,生硬道,“......别去接客行吗。”

  喻温白却摇了摇头:“这么能不接客呢,我从小到大都在学这些——”

  “去我家吧。”

  徐嘉珩闭闭眼听不下去,深吸口气出声打断,语气有几分赴死的决绝:“如果非要做这种事的话——”

  “那个人也可以是我,对吧。”

  ——

  喻温白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他想把自己的棒棒糖给徐嘉珩吃,对方却一脸惶恐的让他不要过来,跑两步就回头强调一句自己是直男。

  还痛心疾首地说现在的进度太快了,他们还不到坦诚相见的关系。

  喻温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想把棒棒糖送给徐嘉珩,以为自己被拒绝,十分委屈地抱膝蹲在地上。

  最后是逃跑的徐嘉珩打道回府,纠结很久后在他面前蹲下,别扭道:“我答应你了,你今晚来我家吧。”

  喻温白不明白,为什么棒棒糖要晚上吃。

  然后他就醒了。

  全然陌生的房间和天花板映入眼帘,喻温白靠着床头坐起身,昨晚的记忆碎片填鸭式涌入大脑。

  他昨晚喝了酒不清醒,被徐嘉珩送回家后,半夜又发神经的半夜爬床,被发现后居然还想用吸取煞气的理由糊弄过去。

  至于给人钥匙的事,又是一阵头疼。

  师父叮嘱过,有关除煞的事不能外传,尤其是家里各种法器都很危险,如果被有心人得到,后果不堪设想。

  而他不仅全坦白给徐嘉珩,还把人吓到了,导致徐嘉珩宁可带他来这里,也不肯去他家。

  自觉闯祸,喻温白在床头柜找到手机,拨给顾清逢:“师哥,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顾清逢的声音异常沙哑:“嗯,说。”

  喻温白简短几句概括整件事,忍不住道:“徐嘉珩不是话多的人,不会往外说的。”

  “说也没事,造成威胁就洗掉记忆,”顾清逢喝口水润嗓子,“不过你刚才说,你给他咱家钥匙,他却把你领回自己家了?然后一整晚什么都没发生?”

  “他把我送进房间就离开了,”喻温白不是很懂,“应该发生什么吗。”

  “没,随便问问。”

  背景音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听着特别耳熟,顾清逢很快换了个地方说话:“煞气的事你如果解决不了,下次找机会把人带回家看看。”

  “我这里有点事,晚点再聊。”

  偌大空旷的卧房陷入寂静,喻温白坐在床上环视四周,仔细打量房间里的陈设和照片。

  书桌上摆放相册和专业书,墙角还立着滑板、架子鼓和一把吉他,这里应该是徐嘉珩的卧房,随处可见生活留下的痕迹。

  枕头和被子都是熟悉的薄荷清香,喻温白看着被面上的抓痕,某些羞耻的画面涌上脑海,红着脸,慢慢将头缩进被子里。

  其实他对顾清逢有所隐瞒。

  徐嘉珩并不是把他送回房间就离开了。

  事实上,他昨晚拽着徐嘉珩袖子不放人走,非要人等他睡着才能离开——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徐嘉珩是什么时候走的。

  喻温白躲在被子里当了会缩头乌龟,隔着门缝闻到外面的早餐香气,踌躇片刻,被胃里的馋虫勾的下床出门。

  徐嘉珩这套百平米的公寓离T大很近,步行十分钟不到,寸土寸金的地角,房价贵得吓人。

  装修整修是冷淡的黑白科技风,全由人工智能控制,客厅的窗帘拉着,当喻温白从卧室出来,走廊的壁灯也自动亮起。

  徐嘉珩穿着深蓝色卫衣,肩宽腰窄,正低头将金黄的煎蛋和培根放进瓷盘,配上烤好的面包和蔬菜沙拉,跟咖啡牛奶一起端上桌。

  男生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整晚没怎么睡。

  四目相对,两人各有各的尴尬,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凳腿磨过地板的声音。

  除了面包鸡蛋和培根,桌上还有小笼包、葱油饼和油条,豆浆牛奶咖啡排成一排,连六种水果都切好摆盘。

  徐嘉珩收回落在喻温白右肩锁骨的视线,轻咳:“不知道你想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喻温白看着一桌的饭菜,久久没有动筷,喃喃道:“......谢谢。”

  小时候师父总在游历山水,顾清逢厨艺感人,他算是蹭百家饭长大,后来长大了想分担家务,就主动承担了做饭的担子。

  记忆中,从来没人特意为他准备过饭菜,哪怕只是早餐。

  他不知道徐嘉珩清早跑了多少地方,才买到这么多种类吃的。

  喻温白这顿早餐吃的特别认真,平时一片面包半杯奶就饱的人,今天恨不得要扫空所有,至少每一样都要尝一点。

  徐嘉珩看他到后面越吃越慢,皱眉:“吃不完就别勉强,剩下的打包回去给齐东他们。”

  “不勉强,”喻温白摇摇头,嘴里因为含着糖油粑粑涨鼓鼓的,“徐嘉珩,你是第一个给我做饭的人。”

  “我很感谢这份用心。”

  男生琥珀般棕色的瞳仁闪着光,一字一句的真诚反倒让徐嘉珩自惭形秽——他只是准备了一顿早餐,桌上大部分吃的甚至是随手点的外卖。

  却让喻温白视若珍宝。

  看喻温白埋头吃的认真又费力,徐嘉珩完全开心不起来。

  他忽然有些在意,在过去整整一年的同寝中,为什么他对喻温白除了疏冷的刻板印象外,毫无了解。

  他们有那么多机会可以交流,过去那么多时间,说过的话却没超过十句——从某种程度上,这已经算得上是冷暴力。

  徐嘉珩薄唇绷直:“......喻温白,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喻温白疑惑地睁大眼睛:“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没有对我不好,”徐嘉珩严肃的表情不像是玩笑,让喻温白反而乱了手脚,连忙解释道,

  “真的没有,你从军训的时候就一直在帮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徐嘉珩没反应过来:“军训?”

  T大的新生军训是在秋季开学前,按宿舍楼层各成方队;八月酷暑的太阳毒辣,户外几天站下来,男生个个都跟煤炭似的。

  喻温白作为为数不多的例外,在人群中白到格外扎眼,顺理成章地成为经常被教官拉出来做示范的倒霉蛋。

  那天的练习内容是敬礼,带他们的教官又挑了喻温白出列,二话不说就要上手给他纠正动作。

  军训不能戴手套,喻温白更不想碰到别人,于是教官每次快碰到他之前,他都先一步躲开。

  教官是个急性子,以为遇上硬骨头就想用武力制服,结果连喻温白衣角都没抓到,就被甩了记过肩摔。

  喻温白不会说话,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教官哪里听得进去,劈头盖脸地张口骂人,还扬言要罚喻温白在全体新生面前做千字检讨。

  “技不如人就用官位压人,你就这点本事?”

  “而且他说了不喜欢多少次不喜欢人碰,教官你是不是耳朵不好?”

  徐嘉珩那天说的两句话,当时身穿迷彩服、肩宽腰窄长腿的样子,甚至不屑一顾的表情眼神,喻温白至今都记忆犹新。

  “后来我们一起罚站,你还帮我挡太阳,”想起后续,喻温白脸红地说不下去,“你还说、还说——”

  “我知道了。”

  徐嘉珩终于捡起尘封记忆,也顺便想起他当时流氓一般的发言。

  刚入学那会他人狂的很,看谁都不服;喻温白罚站时问为什么给他挡太阳,徐嘉珩心想挡就挡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只是被青年炯炯的目光盯着,他就十分嘴欠的来了句:“当然是因为保护宿花,人人有责呗。”

  草,宿花的称呼居然是这么来的。

  “我当时想和你说谢谢,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开口。”

  “等一下,”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大脑,徐嘉珩沉吟着,不确定道,“罚站那天直到军训结束,我桌上的清凉贴,不会都是你送的吧?”

  从入学第一天起,徐嘉珩就总能收到情书和各种零食,男生女生都有,基本是收到就当场分掉。

  告白礼物那么多,他唯一用过的,就是罚站那天后,每天雷打不动出现在他桌面的清凉贴。

  没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太好用了,随便贴个地方都能全身凉爽一整天。

  居然是喻温白送的。

  徐嘉珩有些头疼:“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他记得自己当时在寝室问过不止一次。

  喻温白想过要解释,但一来清凉贴的持久是因为施了法咒不好张扬,二来是他更怕自己的好意,对徐嘉珩造成困扰。

  他很早就注意到,室友因为怕吵到他,每次嬉笑打闹的时候如果碰上他回来,都会立刻安静下来。

  后来为了不破坏气氛,喻温白除了睡觉都很少回寝。

  不再深究过去,喻温白想起顾清逢在电话里的交代,放下豆包抬头:“徐嘉珩,你最近有时间去我家吗。”

  “我早上和哥哥说过昨晚的事了,他说可以和我一起帮你。”

  有顾清逢护驾,他以为徐嘉珩会更放心,没想到对方却愣了很久,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居然还要三个人一起吗。”

  “正常情况下客人会指定一个人,”喻温白自知技不如人,不好意思地双颊发红,“但我没有经验,第一次怕做不好。”

  看徐嘉珩瞳孔写满震惊,他慌忙解释道:“但你不用害怕!哥哥会全程指导的,我、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去我家也可以,我可以把东西带到学校,我们去校医务室做——”

  “不去学校。”

  徐嘉珩脸上再现熟悉的赴死表情,他闭着眼反复深吸气,开口时尾音还是颤了颤:

  “你......找个时间把东西带来我家吧,就你一个人。”

  “我们两个人,单独做。”

  ——

  喻温白课上的心不在焉。

  他不是会察言观色的人,但早餐时徐嘉珩脸上的抗拒实在太明显,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

  教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语气激昂唾沫横飞,台下学生各玩各的,连喻温白都盯着手机无心听课。

  屏幕上他和徐嘉珩的聊天界面。

  两人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发消息还是请徐嘉珩教他打球,现在是喻温白在问徐嘉珩什么时间方便,好尽快解决掉煞气的问题。

  徐嘉珩上次发的课表就在上面,喻温白特意选了他没课的时间,对方却都支支吾吾的搪塞拒绝。

  迟钝如他,也感受到徐嘉珩的抵触。

  “怎么了这是,”旁边的夏敏发现端倪,从网络小说中抬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喻温白抿唇,轻声问:“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有个......嗯朋友,”喻温白顿了下,没直说是徐嘉珩,“我想为他做一件事,但他却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这是为什么呢?”

  夏敏想都不想:“你和徐嘉、你朋友吵架啦?”

  喻温白摇头:“没有,是他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想报答。”

  ——虽然对方好像不太喜欢这份感谢。

  夏敏还想问,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点开一看,居然是徐嘉珩的微信。

  徐嘉珩:问个问题,关于我朋友的。

  徐嘉珩:如果有个人非要报答你,但你不想接受,该怎么委婉拒绝。

  夏敏一看乐了,好家伙两人同时找上门还行。

  夏敏:那人男的女的?他想怎么报答啊让你朋友都接受不了,以身相许还是肉/偿报恩?

  徐嘉珩:男生;

  夏敏:讨厌就拒绝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句话的事啊。

  徐嘉珩:可直接说不喜欢,对方不是会难过吗?

  夏敏:你朋友喜欢这个男生?

  徐嘉珩:?他是直男;

  夏敏翻了个白眼:不喜欢还纠结什么,报答的不是对方么,这么弄的像是你报恩一样?

  夏敏:还有,你怎么知道你是直男,你谈过女朋友啊这位母胎单身?

  徐嘉珩:......不是我,是我朋友;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夏敏放下手机,看喻温白还盯着手机皱眉,忍不住出声提醒:“小白啊,关于你刚才说的那件事——”

  夏敏尽量委婉道:“我觉得吧,会不会是你感谢人的方式有问题,让徐——你朋友有点接受不了啊。”

  喻温白愣怔片刻,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果然是他太得意忘形了。

  所以才忘了鬼神咒煞象征着死亡和霉运,即便他们做的是驱煞化凶,普通人的本能反应也是敬而远之,怕和他们接触多了也被鬼神缠上。

  难怪师父在他上大学前,才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保密身份。

  牵手的时候徐嘉珩就说过,他需要时间接受和适应——其实他也是会害怕的吧,只是不想伤害自己才没直说。

  喻温白慢慢垂下眼睫,看着聊天左侧界面徐嘉珩连续几次的拒绝,忽地有些难过。

  这份低落一直持续到下课,喻温白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午睡,刚出门就被人拦住。

  “喻温白同学,我真的找你很久了。”

  女生声音听着很熟悉,喻温白还没想起对方是谁,就听女生接着道:“上次在体院馆没找到你,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鹿晴。”

  鹿晴个子不高,妆容和发色都很二次元:“我知道你可能没兴趣,但能不能给我十分钟,拜托了,我们真的很需要你。”

  喻温白垂眸看着女生诚恳饿的眼睛,轻声道:“我不会cosplay,非我不可吗?”

  “当然非你不可,”鹿晴用力点点头:“我知道你会拒绝,但离校庆还剩快两周,我一定会让你改变主意,实在不行就明年校庆——”

  “好,我答应你。”

  “拒绝也没关系......”鹿晴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听人答应的这么爽快,反而不敢相信,小心翼翼道,

  “你、你确定就这么答应了吗?”

  喻温白平静道:“所以,你是希望我反悔吗。”

  “没有没有!你答应就不许反悔了哦!这样,要不我们现在去社里拿衣服,你回去试试看有没有地方需要改的?”

  “好。”

  ——

  寝室里安静无声,窗帘做贼似的将阳台拉门遮的严严实实,不让半分阳光照射进来。

  此时只有徐嘉珩一个人在房间。

  罕见地没坐在书桌上做事,他特意从侧柜里翻出小桌板,拎着电脑耳机一起带上床,后背靠着墙根。

  深吸口气,他输入以P开头的著名向日葵色网站,点击选择同性题材,心情沉重的点开首页第一个跳出来的视频。

  五秒后,他被过分热情的叫声成功劝退,不死心地换了一个。

  太暴力了会痛,下一个。

  身材太差没参考价值,下一个。

  长得太丑伤害眼睛,下一个。

  ——

  半个小时后,各种分区专栏都翻过一遍的徐嘉珩终于放弃,冷着脸,认命地关掉页面。

  托夏敏推荐替身文学的福,让他有幸了解过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各种向日葵色知识。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第一次会很痛」。

  他记得某本书是这样写的:【XX只觉得人像是被从中间掰开,肌肉被撕扯碾碎,疼的他想直接昏死过去,眼泪止不住地留】

  余光里是他和喻温白的聊天界面,从上午起对方就一直在问他什么时间方便,徐嘉珩回绝几次后,无奈坦白道:

  “我需要点时间准备。”

  喻温白秒回:不用准备的,你只需要躺好睡一觉,一切交给我来做就好。

  这种事怎么可能让喻温白一个人努力,出力的肯定是他啊。

  徐嘉珩没有再回,下课后饭都没吃就直奔寝室,面色凝重地在书桌前冷静思考,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拒绝是不大可能了,现在比较靠谱的办法只有一个:现场学习。

  文字描述太模糊,于是他决定从视频教学先入手,严谨地考虑到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企图将每种分类都研究一遍。

  然后每次都坚持不到一分钟就退出视频。

  他果然是直男,那些不管是声音或者画面,怎么看都只觉得恶心。

  为了哄人睡觉,徐嘉珩昨晚几乎一夜未眠,黑眼圈重的像是自带烟熏妆,大脑也因为睡眠缺乏彻底罢工。

  想到喻温白的经历和期盼的眼神,招架不住的无力感就汹涌而来。

  扶额长叹出声,徐嘉珩收起桌板电脑打算补觉,寝室门突然被推开,是喻温白抱着一堆衣服进来。

  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但喻温白应该是没注意到他在上铺,放下书包盯着桌面的衣服出神很久,然后脱下了身上宽大的灰色针织衫。

  男生没那么多讲究,别说换衣服还要去洗手间,夏天热的时候,光着膀子只穿条裤衩在寝室里晃的都大有人在。

  徐嘉珩倒不至于光膀子乱逛,但平时换衣服也没避开室友,所以见喻温白脱/毛衣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就没出声阻止。

  直到他余光看见那道背影。

  拿衣服时喻温白半侧着身,随着动作能看见手臂线条的薄薄一层肌理,雪瓷一般的肤色白到扎眼,纤长分明的五根手指在摆弄着繁杂的服饰,在面料上留下点抓痕。

  这个动作让徐嘉珩想到喻温白昨晚「喝醉后」一手抓住他衣袖、一手攥紧被面的场景,额前带着细汗,精致眉眼浅浅皱着,嗓子里黏糊糊地让他不许他走。

  藏在被面下的手轻微着挣动了下。

  视频里看人出场就觉得反胃、听人夹着嗓子叫又觉得刺耳,但此刻在这间封闭安寂的寝室里,光是一道背影,以及时而响起的布料摩擦声,都让人心猿意马。(整段情节都没有身体接触,别锁了求求)

  徐嘉珩忽然意识到,喻温白是不一样的。

  寒冬腊月的季节,他躺在被子里却觉得闷热,身体像是被人点了把火心也跟着躁动,烦乱地侧翻过身。

  铁制的双人床发出嘎吱声音,在无声的小空间里响亮无比。

  衣料摩挲声戛然而止,余光里的背影身体定住,半晌坚硬地转过身,试探道:“......徐嘉珩?”

  微哑的声线听着兴致不高,像是蒙了层浓雾的湖面,沉沉闷闷的。

  徐嘉珩呼吸都停滞,半秒后才故作镇定道:“刚才在睡觉,怎么了?”

  喻温白微愣,又慢慢低下头去,垂眸拽了下腰间的系带:“你可以帮我弄一下衣服吗,我不太会穿。”

  徐嘉珩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貌似是日式的花魁和服,通体的深红将白皙的皮肤衬的雪白,宽松的衣领用丝线绣着红粉白三色花卉。

  喻温白五官天生精致,只是表情太少显得眉眼疏离,没想到现在穿上松垮的花魁服,领口大敞露出两排笔直锁骨,整个人像是罂粟丛中一片雪,清冷高洁中又多了几分妖艳。

  他不会系腰带,走过来将白色的软布带交给徐嘉珩:“这个应该怎么系呢。”

  花魁服不同于正常和服,打结要在腰前而不是背后。

  黑暗中喻温白的眼神直白而纯净,四目相对,徐嘉珩别开眼嗓子发干:“......应该是系在后面,你转过去我帮你弄。”

  “哦。”

  两人好像都忘了要开灯,又或许是各有心事,徐嘉珩摸着黑从后面给喻温白系腰带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视觉削弱后,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铭感,花魁服的做工精细,丝料又纤薄,徐嘉珩隔着腰带贴上喻温白颈/侧时,指尖都是柔软温热的触感。

  缺觉是件太可怕的事,让人连呼吸都悬浮在云端;徐嘉珩心猿意马地低头打结,完全没注意到喻温白低头咬唇的表情。

  寝室里安静的太诡异,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硬着头皮找话题:“去我家的事情,可能还要再等两天——”

  “徐嘉珩,你其实并不喜欢对不对?”

  沉默许久的喻温白转过身,才系一半的带子前功尽弃。

  他抬头定定看人,在徐嘉珩疑惑的注视中,头渐渐低下去:“从牵手到拥抱,你是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拒绝我,没办法才勉强接受的。”

  喻温白想不通,受益人明明是徐嘉珩,但一想到会给对方带来麻烦,或是想到徐嘉珩本意是想拒绝自己、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明说,为什么他会遏制不住的难过。

  长久的沉默中,当喻温白以为徐嘉珩不会再回答时,身后的人突然低声道:“喻温白,我是个成年人。”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会直说——”

  “诶你俩在寝室啊,怎么不开灯啊?”

  齐东咋呼呼地推门进来,嘴里还叼着半个肉包子,开灯见屋里两人也没看出端倪,大咧咧道:“白哥你穿的这是啥,还怪好看的。”

  “是巴卫,”后面的资深二次元于然秒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

  “我能拍两张吗。”

  喻温白衣服都没穿好,腰带松松垮垮地半脱未褪,徐嘉珩挡在人面前不准于然乱拍,冷着脸道:

  “进来不知道敲门?”

  齐东一头雾水:“什么时候回寝还要敲门了?你俩在里面谈恋爱不让进啊。”

  “......”

  适应黑暗后,突然的白炽光有些刺眼,喻温白抱着衣服进洗手间继续试穿,没再叫徐嘉珩进来帮忙。

  腰带还是系不明白,但衣服肉眼可见的偏大,他看着镜子里衣领大敞的人,倏地意识到,他刚才就是这副模样面对徐嘉珩的。

  他从没在别人面前换过衣服,一想到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狈,耳朵又开始发烫。

  尺寸问题告诉过鹿晴后,喻温白换回常服回到位置,经过齐东座位时闻到一股肉包子香味,喃喃道:

  “.......好香。”

  “嗯?你说这个肉包子?”齐东回头,看喻温白直勾勾盯着他手里半个包子,抱歉地啊了声,

  “我这最后一个了,你要不嫌弃的话.......我把这半个分你?”

  “你那包子咬的狗都不吃,”于然从下铺探头看向喻温白,“我们买的时候正好收摊了,你明天去买吧,就在校门口。”

  喻温白不饿,也不馋包子的味道。

  只是这包子闻着很像徐嘉珩早上给他买的,他就莫名很想买来尝尝。

  “没关系,明天吃也可以的。”

  他有些失望地看了齐东手里的包子几秒,抱着衣服回到座位时,余光看见徐嘉珩若有所思的表情。

  男生在书桌边坐了会,骨节分明的食指一下下点在桌面,五分钟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抓起手边的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寝室。

  寝室门紧闭,三人面面相觑,齐东傻眼道:“这都快吃完饭了,珩哥要去哪啊。”

  喻温白茫然地摇摇头,直觉告诉他徐嘉珩的夺门而出和他有关,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签字笔。

  是因为刚才的问题让他讨厌了吗?

  整晚喻温白都过的神不守舍,晚饭草草吃了两口就着急忙慌的回去,独自呆坐在空荡荡的寝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问自己,他到底在患得患失什么。

  早于他想出答案的是宿舍门禁。

  还差半小时道门禁十一点时,齐东和于然就在尝试联系徐嘉珩,几次无人接听后,齐东丢掉手机,彻底放弃道:

  “估计有急事吧,”他转头安慰喻温白,“你也别太担心,咱又不查寝,珩哥在校外好几套房子呢,不可能露宿街头的。”

  说完又戴上耳机打游戏,直到十一点半熄灯时,才连滚带爬的上床。

  喻温白毫无睡意的平躺在床上。

  月色透过阳台玻璃门斜洒进屋内,他抬手看着流光穿过指缝,手机屏幕是和徐嘉珩的聊天界面,屏幕按亮又熄灭。

  下铺偶尔传来动漫和游戏角色的声音,喻温白盯着对面的空床位不知多久,悻悻侧翻过身,抿唇慢吞吞地在聊天框里打字。

  喻温白:你今晚还——

  后半句还没打完,聊天界面突然跳出一条白色框消息。

  徐嘉珩:睡了吗?

  徐嘉珩:没睡的话来阳台。

  阳台?

  喻温白看着屏幕上的两行字发着愣,回神后腾地坐起身下场,动静大的甚至惊动了两个下铺的室友。

  “晚上吃撑了,去阳台站一会。”他着急出去,胡乱扯了个借口转身就走。

  T大都是封闭式阳台,只留了两扇总被抱怨没安纱网的窗户,窗外当然也没再装铁护栏。

  关紧阳台门,喻温白急匆匆地推开窗户,任由冷风扑面而来,手撑着窗框就探头往下看。

  高瘦熟悉的人影站在楼下,身上套着出门时的黑色夹克,手里提着斜挎式的彩色保温盒,正低头看手机。

  喻温白脱口而出:“徐嘉珩。”

  怕惊动室友和宿管,他喊得声音很小,落下的人偏偏心有灵犀似的立刻抬头,四目相对,举着手机朝喻温白招手,脸上表情像是在笑。

  宿舍楼大门半小时前就锁了,喻温白准备发消息说自己要去找宿管时,徐嘉珩已经将保温盒斜挎在肩侧,动作利落地沿着贴墙根的雨水管爬上来。

  印满彩色独角兽的保温桶一看就是儿童款,借口处挂着两个猫耳模样的头饰,斜挎在徐嘉珩身上,怎么看都很滑稽。

  喻温白没心情调侃,心惊肉跳地盯着人飞快爬上来。

  离窗沿只有半臂距离时,徐嘉珩将斜挎的保温盒拎在手里,伸长手臂递给窗边一脸紧张地喻温白。

  喻温白根本没看保温盒,见人伸手就离开握住徐嘉珩小臂,想用力把人拉上来。

  “不用管我,”徐嘉珩低笑出声,把保温盒又往前递了递,语气有几分无奈,“接一下,别弄掉了。”

  喻温白这才去接保温盒。

  S市昼夜温差极大,寒冬晚风恨不得将人血都吹凝固,像徐嘉珩平时浑身热气的人,从外面回来也是一身寒气。

  他拍拍手上的灰,问喻温白:“我回来前,你正准备给我发消息?”

  喻温白微讶:“你怎么知道?”

  “给那发消息那会,聊天框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徐嘉珩接过保温盒打开,手背试了下温热的包装袋,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朝喻温白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晚饭吃的多不多,要不要考虑吃点宵夜?”

  喻温白看着他下午在齐东桌上看到装肉包的包装袋,想到徐嘉珩消失的一整晚,久久没有回神。

  他只是随口一提,或许明天经过校门口的时候,甚至想不起要买一份肉包子吃。

  可徐嘉珩好像把这件事看得很重。

  嗓子干涩到声线都沙哑:“你一晚上没回来......就是去买这个了么。”

  徐嘉珩回答的轻描淡写:“没,晚上正好出门有事,顺路看到就买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他是怎么问遍校门口每个摊位才知道卖包子的晚上在哪开摊,单程就开了一个半小时跑到另一个大学城,然后又是怎么怕包子凉掉影响口感、匆忙买了个保温桶赶回来、却发现半小时前就门禁的。

  买都买了,再说这些也太矫情。

  路上开车时,他其实问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非得大半夜为了几个包子出来受冻,直到现在也没想出答案。

  但他记得换衣服时,喻温白问他一连串问题时的眼神。

  像是长期缩在硬壳里的小动物,很久后才敢探出头敞开心扉,却因为碰壁而惊慌失措地退缩。

  他们之间应当是有误会,徐嘉珩想不出缘由,但他知道如果就这么含糊过去,很可能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他似乎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

  不,不是似乎。

  看着喻温白不可置信地盯着袋子看,表情是掩盖不住地感动和惊喜,徐嘉珩突然觉得,今晚挨冻地挺值得。

  “喻温白,我这人不会说话,如果以前有任何语言上冒犯你,真的不是有意为之。”

  徐嘉珩轻狂惯了,上次正儿八经道歉还是小学,现在面对着喻温白更别扭,避开视线低声道:

  “虽然就几个包子,但看在我道歉的态度还算诚恳上——”

  “别生气了,行么。”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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