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早上, 只领了一些新课本。
班长喊着让男生去搬书,夏怀雁就跟着班里的几个男生去了另一栋楼,来来回回几趟才算搬完。
等书差不多发完了, 辅导员过来对了一下课本,开了一个十分钟的班会就让大家散了。
他们在一号楼发的课本,离学校大门最近。
夏怀雁绕过图书馆和体育馆往外走, 正好班级群里发了新课表。
课表其实几天之前就在学校的app上发出来了,不过前几天他没时间看,今天学委重发了一遍,他才点进那个文件瞧上了一眼。
和上个学期差不多, 不过多了几节课, 整张课表就变得满满当当的。
平日里最活跃的几个男生见学委发了课表出来,立刻上线在群里叫苦连天,引得辅导员和班主任都忍不住出来调侃了两句。
不过多几节课少几节课对于夏怀雁来说倒没什么区别,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 于是便收了手机,专心走路。
不过正要出校门去的马路上,他却久违地同冯安双在学校里碰上了一面。
因为两人本身不是一个专业, 所以并不同路, 相遇时也是迎面相撞。
加上之前闹了那出事情, 夏怀雁没敢看他, 只远远的瞥见了他的身影。
虽然两人现在算得上是形同陌路, 但毕竟之前发生过那样的事儿,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夏怀雁本想换个方向离开, 不曾想对方似乎已经瞧见了自己。
这时候要再换路, 显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多余, 夏怀雁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冯安双身边依旧有很多他的同学,几人结伴而行,说说笑笑的。
擦肩而过的时候,夏怀雁听见冯安双身边的同学调侃他说,“诶,这不是你家雁雁吗?你不和他打个招呼?”
夏怀雁不想听他们的对话,不过一紧张,越是不想注意的,注意力就越是集中。
夏怀雁的脚步几乎没有停留,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可他还是听见冯安双笑了几声,说,“也没真的把他当成什么朋友……”
之后冯安双还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夏怀雁从来羞于别人在背后讨论自己,每次被人提起名字他都要紧张好一会儿。
何况是这种状况。
冯安双还说出那样的话。
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什么朋友……
夏怀雁紧捏着书包带子,脑子昏昏涨涨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去了。
直出了校门口,夏怀雁在校门口的斑马线前等着过马路时,看见云家的车子从自己身旁侧身而过,他才稍微回了点神。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那是云家的车子,是因为云池就坐在车里隔着车窗鄙夷地瞧了自己一眼。
夏怀雁对他的情绪,倒是没有像面对冯安双时那样强烈。
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交集,也或许是因为就算有交集,他们之间也隔着其余的一些人。
夏怀雁自觉自己和他是没有直面的冲突的,即使有一段时间,夏怀雁有偷偷地把云池当成是情敌看待过。
但这些都过去了,他相信季青也不会喜欢别人,也相信自己,可以好好地和季青也在一块儿。
开学的一个月,夏怀雁有些着急起来。
他试图一边学习,一边工作,也偶尔能在之前接过单子的甲方爸爸那里再接到几个单子。
不过因为上学时间并不充裕,除了接单子以外,他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只能去打小时工。
而零散的小时工虽然工资能高点,但干的都是体力活,很辛苦,幸运的是之前他做家教的那户人家又找上了自己,说家里亲戚有小孩儿要学习,问自己能不能去。
夏怀雁欣然同意,倒不如说这对缺钱的自己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舞蹈机构那边的兼职,在遇到母亲之后也请了一个多月的假,现在大部分孩子都开学了,那边算不上忙碌。
也许是因为自己之前请假太久和现在较为清闲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机构那边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了比自己更合适的兼职人选,夏怀雁在开学不久后又去了两次,在第三次准备去的时候他就接到了舞蹈机构的解雇电话。
那边的工资是一日一结,所以也并不存在什么工资拖欠之类的。
后来某天班上的舞蹈老师又私下给自己发了条消息,让自己好好生活,不要局限在一个小地方。
她大约是知道了自己被解雇的事儿,所以想安慰自己。
其实,要是换做是从前夏怀雁肯定想不开,他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哪来做得不够好所以才被没有以任何理由辞退。
现在的他倒是看得开了一些,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那群小朋友。
他给舞蹈老师发给了谢谢,之后退出了聊天界面,就像与这段回忆做了最后的告别。
也许以后他还会再去找类似的工作,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近段时间除了上学,课余时间他都在工作,大部分时间会忙到晚上八点左右,要是能接到设计单子,他就会用晚上的时间去设计稿子,不过单子不多,晚上九点之后他大部分时间还是轻松的。
家教那边的工作,只要一三五的晚上去小朋友那儿两个小时,周六日的早上再补课半天就好,虽然时间不多,但却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好在夏怀雁别的不多,只有耐心多到快要溢出来。
有时候一些工作重合,他就要提前做好规划,夏怀雁从来没有这么自由地去忙碌过。
不过就因为这样,即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和季青也似乎也变得聚少离多起来。
唯一能说上话的,只有早上起床和晚上睡觉之前这两个时间。
累了一天的夏怀雁,这将近一个月以来,从来就是沾着枕头倒头就睡。
有时候明明气氛正好,季青也还在浴室里洗澡,他坐在床上就先睡着了。
眼睛一睁就是天明,醒来的自己有时趴在季青也身上,有时躲在他的怀里。
要是醒得早,夏怀雁还会在他怀里多待一会儿。
季青也对自己从来没有意见,但夏怀雁还是会觉得要是自己体力好一些就好了,不至于答应他的,反倒自己先睡了过去。
偏偏季青也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还算是热衷……
这种情况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有所缓解,那天是去接魏芷兰一起去看李想真舞台的前一天。
夏怀雁推了半天的家教工作,也没有去接其余的,在家里休息了一上午。
季青也同样。
难得在白天可以认真观赏到爱人的一举一动,季青也的眼神像是片刻离不开水的鱼,夏怀雁就是那片水。
一开始还好好的,到后来夏怀雁实在被看得受不了,才笑着问他,“看什么呢?”
季青也从容淡定,“看老婆。”
夏怀雁被他的这句话说得一愣,脸红着接不上话,随后又想到什么,站起来说,“我有东西要给先生,等我一会儿。”
季青也点头,看着夏怀雁一蹦一跳地上了楼去,像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他偶尔稚气地像个没长大的小孩,高兴的,不高兴的全都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眼就摸透。
季青也坐在楼下等,不过几秒,夏怀雁就重新出现在了楼梯口,他手藏在身后像是拿了什么,低着头快步从楼梯上跑下来。
“慢点,”季青也提醒道,“小心别摔了。”
正要站起,夏怀雁已经从楼梯上安全下来,往自己这边跑过来了。
他鲜少有这样高兴的时候,让季青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嘴角上扬。
夏怀雁跑到季青也面前站定,然后才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他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的信封,肉眼可见的比一封信要厚上许多。
“是什么?”
季青也边问边接过,于是打开了信封,听到夏怀雁说,“这是先生借给我的学费,我上个月打工赚的钱凑得勉勉强强。”
季青也看着信封里的纸钞,又将信封合上,才问他,“上个月没日没夜打工,就是为了这个。”
“说好了是借我的嘛,”夏怀雁说,“其实我还想锻炼一下自己,你和林先生都这么忙,我就想我有时间为什么不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季青也这才笑了,说,“挺好的。”
几千块钱对于季青也来说虽然只是九牛一毛,但他不会去阻止夏怀雁去实现他人生的价值。
人只有在有理想有信念,并且为之努力的时候才会感到真正活着的意义。
季青也由衷地为夏怀雁感到高兴,有时虽然感叹对方还像个小孩子,但又不得不承认,夏怀雁最近确实长大了。
季青也笑,“下午去接母亲。”
“好。”
——
将近一个多月没有在现实中见到母亲的脸了,之前虽然说着周末能回去,但到底没得了空。
因为工作和上学太忙,也来不及每天都发视频消息,夏怀雁再次见到魏芷兰,女人脸上除了温柔又多了几分平静,还有一丝终于要见到偶像的喜悦。
“今天真的去看李老师的舞台?”
坐上车子,魏芷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直到夏怀雁再三同她保证是真的,魏芷兰才笑着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系好安全带,她笑着对坐在副驾驶的季青也说,“谢谢你啊青也,听雁雁说是你的关系,才会让我们有幸一起去。”
“您严重了,举手之劳。”
夏怀雁坐在一旁听着,这时候笑着调侃了一句季青也,“还是要谢谢先生的。”
男人这回倒笑了,回过眸来看了他一眼。
夏怀雁这回没有避开对方的目光,只是红了红脸也抿着唇笑了。
说起魏芷兰对季青也的称呼,夏怀雁和季青也在一起这么久,实际上就没怎么听过有人对季青也直呼其名。
他们要么叫季青也先生,要么叫季青也季总,季楠楠和季安平还会叫他青也哥。
突然听到魏芷兰叫季青也的名字,夏怀雁觉着新鲜。
这么说起来,自己也只当着他的面叫过他一次青也,季青也却对自己叫他名字这件事异常执着,乐此不疲。
虽然自己没有叫过他名字第二次。
——
李老师的舞台在云城歌剧院举办,夏怀雁和魏芷兰都是第一次来,跟在季青也入场时两人都有些紧张和拘谨。
夏怀雁还好,他本人是见过李想真的,并且跟着她学习了一段时间,但魏芷兰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看偶像的艺术,入座后灯光一打,夏怀雁仿若看见魏芷兰的眼里有光闪烁。
李老师舞台演出一票难求,会场上三百人安安静静地看完了表演。
夏怀雁不是特懂行,却也被李想真的舞蹈打动得忘了呼吸,心潮澎湃。
等表演结束,魏芷兰还是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舞台的正中央发呆。
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容易对任何人动心,时至今日,她至少也应该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头顶着聚光灯,去做她向往的任何事。
夏怀雁却不敢打扰母亲的沉思,直到季青也说,“李老师还在后台,您要去跟她打个招呼吗?”
魏芷兰一听,神情中有些不敢置信。
那是夏怀雁第一次看见母亲像个小孩一样,因为喜悦而落泪。
从夏怀雁有记忆起,母亲就已经是个成熟无比的大人了,或许是因为她早早没了父母疼爱,什么都还没懂,就生了自己的原因。
温柔的母亲其实在夏怀雁眼里从来都有些奇怪,夏怀雁这一刻才懂那一抹奇怪是什么。
是母亲强撑的故作坚强,放弃自我。
李想真同魏芷兰拥抱过后,又对夏怀雁道,“上次市里的比赛没得奖?”
夏怀雁听见李想真提起这个,立马有些羞愧,更何况还是当着母亲和季青也的面,他点了点头,“对。”
李想真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要真相静下心来跳舞,我们舞蹈团最近正好有意向在招人,你想的话,可以来试试。”
因为李想真这句话,夏怀雁思考了很久,他真的很惊喜,也有些局促不前。
时间一转,早已到了深秋初冬的季节。
11月末的尾巴溜得飞快,寒冷悄然而至。
云城的气温下降得太快,早在半个月前夏怀雁就已经穿上了毛衣。
傍晚季青也刚从公司回来,见夏怀雁正从厨房出来,他走近问,“今晚在家?”
季青也的正装依旧牢牢焊在了身上,偶尔出门,他也会在西服外披一件风衣,此刻那件黑色的风衣外套正挂在他手臂上。
夏怀雁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拿到边上挂好,开始跟他玩笑,话语悠悠的,“我在家不好吗?”
季青也上前两步道,“想都来不及。”
夏怀雁笑了,笑容腼腆又带着一丝恶作剧成功的小得意。
季青也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逗自己。
他最近不知在哪学的,学了这些小坏心思,过分可爱。
“雁雁。”
他乖乖点头,“在的。”
季青也又上前了几步,夏怀雁就跟着退,感觉不对转身就要跑,结果还是被人抓住按在怀里好好欺负了一顿。
直到夏怀雁笑得喘不上气来,季青也才放过他。
男人抱着夏怀雁坐在沙发上,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捏住了他的手指把玩起来,“今天怎么不去教课了?”
“小朋友有点发热,被家长带去医院看病了。”夏怀雁抬眸看着他,说,“可能是因为换季了,最近好多人感冒,防都防不住。”
季青也摸了摸他的脸,“雁雁得多穿点。”
男人的体温依旧比自己低,更别说他才从外边回来不久了,夏怀雁被他的手碰得缩了缩脖子,笑他,“先生才要多穿点呢。”
“抱歉,”季青也同样察觉到了,立刻把手收了回去,眉头一紧有些懊恼,“我下次注意。”
夏怀雁本来只是想接他的话的,没想到对方当真了。
季青也在自己面前似乎只想做到滴水不漏,连这种小小的错误他都不太允许自己犯。
夏怀雁心下一热,重新拉过季青也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没关系的,”他说,“我又不怕冷。”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耳边吹过的风扬起一阵酥麻。
季青也没忍住,吻落在了他的手心里,而后落在了唇上。
——
距离李想真提出来,要不要试试加入舞蹈团这件事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夏怀雁依旧没拿定主意,而李想真舞蹈团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招集了起来。
进入舞蹈团要面试,要李想真亲自把关,她既然同夏怀雁这么说,就几乎代表着只要夏怀雁同意,他就已经一脚踏进了李想真带领的舞蹈团里。
也就代表着,将来有一天,他可能有机会同李想真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这当然是极好的事情,不知道是多少专业的舞蹈生梦寐以求的梦想。
市里没拿上名次,反而得到了李老师的青睐,这也是夏怀雁从来没有想过的。
夏怀雁把能得到李老师信任的原因归结于,是李想真看在季青也的份上给自己递的一个台阶。
自己跳得怎么样,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不能算差,但并没有能勾得上入李想真眼里的地步。
另一方面,进入舞蹈团更代表着他更加没有自由的时间了。
除了学习,或者连学习的时间也不够完整。
他对自己没有把握去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信心。
上次去市里参加比赛,已经耗费了他很多心思和勇气,可那都是一时的,过了也便过了。
要是加入李老师的舞蹈团,那之后或许是一辈子的事,也不知道在那么多优秀的人面前,自己什么时候才会也有出头之日。
他从来没有这么多野心和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抱负,在遇到季青也之前,他只想和母亲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其余的什么都不敢去想了。
在遇到季青也之后,他才开始慢慢地去接触自己不敢接触的事。
上次市里的那个比赛,他已经鼓足了自己全部的勇气,之后就算还有再能上台的机会,他可能就没有那么勇敢了。
李想真说「你要是真的能静下心来跳舞」,夏怀雁想,自己大约是做不到完全静下心来的。
他总是会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吃饭、挣钱、读书、工作,想要给母亲足够的安全感。
跳舞是他懵懵懂懂的渴望,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最好,而选择跳舞,他就要做好放弃一些东西的准备。
可现在他还能安慰自己说,自己现在还是学生,靠着季青也吃饭也不丢脸,可两年之后他毕业了,需要自己完全独立的时候,他不能依旧只会跳那一点点舞。
跳得好或者不好,他都不知道,未来没有把握没有定数。
他二十了,不年轻了,怎么都不可能比那些五岁一直跳到十二岁的小朋友强。
夏怀雁有这个自知之明,也希望自己以后不会后悔。
这件事,他没有同任何人商量,等他想通以后就发了消息给李想真。
时隔两个月,他拒绝了李想真对自己的「邀请」。
夏怀雁是当天早上给她发的消息,到了晚上李想真才回复自己,她只说,“跟随你自己内心的决定,就算将来想起,也不要后悔。”
可人生是不可能不会后悔的,夏怀雁知道,自己无论做出哪个决定,将来有一天,都会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在悔恨当中度过。
结果都是一样的,还不如,就这样珍惜当下的想法。
收到了李想真的回复之后,夏怀雁才把这件事告诉了远在老家的母亲,母亲听到自己的决定,眉宇和话语间都有几分不舍,但还是笑着说考虑好就可以。
夏怀雁知道的,虽然母亲嘴上说着尊重自己的决定,可她内心还是希望自己去试一试,她把她内心的期许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在自己小的时候,母亲就开始教自己跳舞,那时和夏席诚还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作为爸爸的他会给钱让母亲安排自己去最好的舞蹈机构学跳舞。
后来一切都破碎了,自己就再也没有学过什么舞了,全都是母亲手把手教的自己。
如果母亲年轻二十岁,她才应该是那个被李想真选中的,当仁不让的天才,是绝对能在那个领域的那一群人之间脱颖而出的那颗金子。
可惜,自己不是。
和母亲通完电话,夏怀雁的注意力便有些不集中。
想起母亲视频里的细微表情,他又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
再晚些时候季青也回来了,夏怀雁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和他说了。
季青也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他说有些人就想没头没脑地闯一闯,兴许理想实现未来也能一片光明。
有些人就想安稳现状也同样觉得幸福。
“不管雁雁是想要试试不一样的生活,还是想安安稳稳地维持现状,这都很好,因为你已经遵从自己内心想要的,做出了常人难以抉择的决定。”
他夸他,“雁雁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鬼。”
夏怀雁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季青也口中说的那样好,可在他眼里无论自己做出什么选择,都好像是对的。
夏怀雁有些鼻酸,可自己不就是想要从季青也嘴里听到这些吗。
说句不害臊的,就是因为有季青也,所以他现在才有底气去做任何决定。
“怎么这副表情。”
季青也放下手里盛着热水的杯子,上前两步抚上了夏怀雁的脸,这回他的手是温热的。
夏怀雁抿唇,鼻尖点上了一抹粉。
他其实就是个胆小鬼,所以才选择逃避那种没有把握的未来。
季青也总是高看自己了。
夏怀雁勾住了他的手指,笑了,他说,“先生真是傻瓜。”
季青也依旧顺他的意,点了点头,“嗯。”
——
云城的低温,在冬天肆意蔓延开来。
正是一年即将终结之时,云城迎来了这几年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早在几天之前就开始酝酿了,大家都在猜这场雪什么时候会来,今年的雪花大约也同前两年那般将会无疾而终,谁知它突然就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十二月二十九号,就在夏怀雁生日的这一天。
一早醒来,窗外飘雪。
除了这点,这天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依然早起,准备去上早课。
打开手机,是妈妈祝自己生日快乐的消息。
夏怀雁回完消息便下了楼去,看见季青也已经坐在餐桌上用着早餐,见自己下楼来,笑了一笑。
夏怀雁也对他笑。
“早上就两节课吧?”
夏怀雁正咬上一块面包,便听到季青也这么对自己说。
他点了点头,说,“是。”
“上完课我在校门口等你。”
夏怀雁听后愣了愣,一瞬间觉得季青也是不是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所以一会儿是不是要给自己惊喜之类的。
但是想了想,自己没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生日呢。
季青也见他不说话,问,“怎么了?一会儿有事?”
“没有,”夏怀雁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于是又小声地说了一句,“没有……”
季青也笑,“那就说好了。”
“嗯。”
因着惦记着季青也说的要过来接自己,夏怀雁上课前过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老师开始点名,他才进入状态。
年底一到,马上要期末考了,几乎都是自己复习比较多。
夏怀雁把心思放在了课本上时间就变快了许多。
教室里没有空调,坐在椅子上屁股麻,脚也冷得僵硬。
不知道是前排谁开了窗户,窗外的雪被风吹得飘了几片落在自己打开的书页上,过了一会儿便化成了一个小水珠。
夏怀雁停下了手里的笔,眼瞧着那滴水珠没一会儿沾湿了书页,他才伸手轻轻将水珠抹去。
之后再没心思学习,开始频繁地打开手机锁屏,看着下课时间。
下课铃响的前一分钟,夏怀雁就收拾好了书包,铃声一响,他便跟着大家一起出了教室门。
他的心思被季青也吊着,突然很想快点见到他。
室外比教室里更加寒冷,人少了,连空气都跟着冰冷起来。
夏怀雁走出校门时,季青也不知为何站在车门外,看见自己,又是那样笑。
夏怀雁快步跑上去,男人便上前两步接住了他,说,“跑什么?”
“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我啊,外面这么冷。”
“想第一时间看见你。”季青也拉过他,给他开了车门,“上车。”
季青也给他开了副驾驶的门,自己上了驾驶座。
车子在校门口调了个头,夏怀雁才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夏怀雁回眸瞧他,一听这话更加紧张了。
车子往城郊的方向开,大约开了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夏怀雁一度想再开口问问他,又给憋了回去。
车内的暖气很足,没一会儿脚心便开始暖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季青也似乎也是一样,之后再也没有同自己说过什么,眼神专注地望着前方的路况。
今天下雪,道路有些堵,幸而他们开往城郊的方向车流量比主城区少一些。
又过了十分钟,车子在一座庄园前停了下来。
见是季青也来了,守在门口的保安便手动给开了闸门。
直到下了车,夏怀雁还有些发愣。
“这里是去年刚投资的一块地皮,原本打算盖个仓库,放置机械器材的。”
季青也打了把伞,一手插在口袋里,边走边靠近了他一些,“后来改成了花卉庄园,明年才正式对外开放。”
夏怀雁点头,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些耐寒的绿植被白雪覆盖,在白雪下显出的点点翠绿。
现在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不难想象明年春天花卉起开是一种怎样浪漫唯美的景象。
这里离大学城又不是特别远,等明年开放,应该会有很多人来看。
季青也说,“庄园中央,我打算种上一片茉莉花海。”
夏怀雁一顿,心思却飘远了。
回过神来的他正要接季青也的话,却突然听到男人轻轻啧了一声。
夏怀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第二次看见懊恼的神情从他的脸上一闪而逝。
季青也说,“其实我本来打算等明年茉莉花开,再带你过来的,可是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
夏怀雁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心里一顿,又突然飞快地跳动起来。
他抬眸看向季青也,男人的眼里,此刻占满的全都是自己的身影。
季青也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这会儿拿了出来,夏怀雁看见他的手心里似乎抓着些什么。
他这会儿紧张得很,双手无处安放,便接过了季青也手里的伞,抿着唇乖巧地看着他。
季青也打开手心里的那个小小的黑色丝绒盒子,两枚男士素戒在素白的雪下闪着银光,他说,“往后余生,能请你多多指教吗?”
明明这么冷的天,夏怀雁的手却热得沁出一层汗来。
他抬眸和他对视,瞧见男人脸上还带着等待自己回答的笑意,他的眼眶忽然有些热。
夏怀雁不敢让他等太久,可一开口,就是带着泪的颤音,“好。”
季青也做了自己司仪的旁白,语气低沉又严肃,像是故意的,“接下来,有请新郎和新郎交换戒指。”
一句话,果然让夏怀雁破涕为笑,“我会努力攒钱,给先生办婚礼的。”
“可是,”夏怀雁在季青也给自己戴戒指的那一刻,匆匆忙忙道,“戴上戒指以后,先生一定就不能反悔了……”
“这句话,是我才要对你说的。”
季青也紧紧凝视他的双眸,慢吞吞地吻上了他的唇,“雁雁,生日快乐。”
夏怀雁一愣,闭上了眼睛迎上他的唇。
“青也,新婚快乐。”
白茫茫的天地,他们站在那一片伞下尽情拥吻。
还有诉不尽的爱意。
都将在未来一一细数着,说给对方听。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