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星期天,庄逢君一早起来,就给徐心诺发消息,说实在很感谢他昨天的帮忙。

  过了片刻,徐心诺却很抱歉地回复,表示今天没法过来帮忙,庄逢君只能自己搞定了。

  庄逢君回了“没关系”,然后叫客房部送早餐到房间,打算吃完直接去公司加班。

  徐心诺不来,这位大爷没有任何亲力亲为的想法,还不如去应付没完没了的工作。

  又过半小时,助理高凯按要求给他老板从办公室带来换洗的衣服,并把庄逢君昨天穿的那套装在袋子里,以备送去干洗。随后高凯还接到一个任务,庄逢君直接把出租房钥匙扔给他,让他量着床架去买两张好点的床垫,以及床上用品,把那个屋子收拾成能住人的样子。

  高凯谨守本分,一口答应,没有多问。但这也不难猜到,是吧。

  正经人谁开小号偷窥啊。

  对着穿衣镜换上衬衫,庄逢君的手机铃声响起。高凯探头看了一眼,提醒:“是庄太太。”

  秦玲给庄逢君打电话,不外乎家长里短,庄逢君说:“麻烦帮我接通一下,开外放。”

  秦玲先关心了一下养子昨天在哪里住的,什么时候回家,听庄逢君解释已经租了房子,沉吟了一会儿,也没有特别反对。然后她询问庄逢君,总裁办需要员工着装正式到什么程度。

  庄逢君大概能猜到原因,但还是确认了一遍:“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果不其然,原来是秦玲跟马小涛见面的时候,偶尔听马小涛抱怨,讲起上班以后的苦恼,有一条就是总要西装革履的,尤其是打领带,又勒人又不舒服,还经常要早起弄好半天。

  秦玲心细如发,几乎把他每句话都记在心上,又很有行动力,立刻便打算趁这周末带马小涛再买几套适合办公室风格、又没那么严肃刻板的衣服,于是有此一问。

  旁听一切的高凯偷偷瞟了老板一眼。

  庄家的事在公司内部是半公开的秘密,两位少爷的关系也不例外。如果庄逢君小心眼一点,完全有理由怀疑马小涛是在给庄父庄母上眼药,暗示他苛求或挑剔自己。

  但庄逢君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没有很特别的要求,颜色不要太跳,款式得体就可以了。”

  秦玲在那一头说:“好,我知道了。”她似乎犹豫了两秒钟,又建议:“小君,你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去商场,帮你弟弟把把关。这些细节你懂得比较多,正好可以教教他。”

  提出这个要求的秦玲,声音有些吞吐,似乎不确定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高凯也抱着衣服屏息凝气,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听到庄逢君顿了两秒,然后边扣袖扣边说:“可以,没问题。”

  上午十点,庄逢君从停车场坐电梯,上至某座高档购物中心五楼。

  秦玲正在一家挂着意大利文广告牌的店门口冲他招手:“小君,这边!”

  庄逢君依言过去,这地方他并不陌生,是秦玲经常做头发的美容美发店。

  这天的行程计划不只是购物,秦玲先亲自开车去接了马小涛,把他带到自己熟悉的这家造型工作室来。按照之前设想的方案,工作人员正在里面忙着为他服务,试图改头换面。

  庄逢君跟秦玲一起坐在贵宾区等待,偶尔看一看手机,但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

  “你今天是不是原本要加班的?”秦玲见状问他,“妈妈有没有打扰你工作?”

  “妈,你这是什么话。”庄逢君笑了笑,“工作是做不完的,总不能不做别的了吧。”

  闻言秦玲也笑起来,眼角泛起和蔼的细纹:“可不是,我就老跟你爸这样说,累死人也做不完的,该休息就要休息。待会儿我们去楼下看看,你是不是也该买几件换季的衣服了。”

  其实她不用操心这些的,尤其庄逢君处在这个行当里,每季度自然有专业人士把时尚目录送到手头,确保他不会被潮流落在后头。但秦玲总是坚持亲自给家人选购衣帽鞋袜。

  “你租的那个房子怎么样,在哪里?”秦玲又关心,“需不需要家里阿姨去给你帮忙?”

  庄逢君说:“暂时不用,已经找人去拾掇了。小高一个人可以的。”

  过了半晌,马小涛有些同手同脚地跟在工作人员背后走了出来。

  庄逢君之前在办公室就注意到,他的头发留了好阵子没去剪,显得厚实又笨重,现在终于到了Tony老师发威的时刻。马小涛发质粗硬浓密,浓眉大眼,不适合像庄逢君那样梳成斜分或背头,于是这里的造型师给他重新剃了个流行的短寸,把两鬓和后脑的头发铲青打薄,但顶部留了三厘米左右的长度,吹成向中间集中的飞机头,猛然变得清爽又利落。

  跟之前那种街边小店推的老式平头比起来,连带颜值仿佛都窜高一截。

  造型师还给马小涛修了面,边边角角都精心打理到了。室内到处挂满镜子,马小涛又想往里头看,又不好意思一直照,出来看到秦

  玲的时候,脸上竟憋出几分扭捏的羞赧。

  看到坐在旁边的人,他脸上却又一怔,没想到秦玲会把庄逢君也叫来。

  当即,马小涛重新拘谨起来,连动作都僵硬了几分。

  庄逢君向他点点头,主动开口:“效果不错,这样很好看。”

  秦玲满意地拉过马小涛,左看右看,夸他帅气,马小涛偏着头,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秦玲是老顾客,没有问价,直接递过自己的会员卡。前台操作完成,把小票连同银色卡片双手奉还,马小涛离柜台更近,顺手替她接过来,扫到了小票上扣除的金额,五位数。

  他把东西还给秦玲的时候,下意识抬手,想摸摸自己后脑勺,又放了下来。

  母子三人乘扶手电梯下了层楼。

  这家高端商场人来人往,生意兴隆,但中庭很干净,不会出现平价商场常见的促销活动,拉开一排服装摊位,宣传牌上显眼地印着“99元两件”或者“低至39元”这样的折扣。

  马小涛被秦玲拖到一家又一家牌子他都不会念的男士服装店,手里被秦玲塞了一件又一件衣服,进试衣间,换上,出来,在镜子前兜一圈,反复重复这一套流程。

  庄逢君一直陪在秦玲身边,给她出谋划策,偶尔还亲手挑出一两件,交到她手里。

  再由秦玲把这些衣服递给马小涛,催促他去试衣间换上新的一套。

  一旦开启血拼模式,秦玲就忘了只是来买通勤服装的,逢店必逛,只要看到适合儿子的衣服,恨不得全都给他套在身上,一次性搬回家去。

  服装店里灯光雪亮,马小涛在试衣镜里看到各式各样的自己,一会儿是阳光风,一会儿潮牌风。但如果他是跟养母逛商场,马母多半会抱怨连篇:“这种店真是傻贵傻贵,标个这么虚高的价格,还不打折,骗傻子花钱呢?”一边说,一边挑出她觉得合适的衣服给他试。

  马小涛试过以后,偷偷看眼价签,会摇头说不合适,交给导购员重新挂起来。

  秦玲没有这种烦恼,刷卡不眨眼,每笔消费最低都是五位数起步,上不封顶。

  但最让马小涛在意的还是庄逢君,他始终站在不远处站着,陪在秦玲左右。

  态度不可谓不耐心,仍让马小涛越来越生出如芒在背的感觉。

  马小涛知道他要处理的事务是很多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耗这么多时间。

  甚至分不清自己更不适应哪一点,是秦玲的大手笔,还是庄逢君的

  陪同和围观。

  也许今天的新造型大有作用,也许昂贵的衣服的确物超所值,马小涛几乎像电影桥段里那样,在秦玲的钱包加持下,一洗身上所有土气,店员导购极力恭维,夸他是元气型帅哥。

  他却觉得很累,宁可回家打游戏。

  路过一家乐高店橱窗的时候,庄逢君看到什么,突然说了句:“等我一下。”

  他从进去到出来不过十分钟,手里却多了个大袋子,里面是四角尖尖的包装盒。

  “你怎么还喜欢这么小孩子的东西?”秦玲一下笑了。

  “是送小孩儿的。”庄逢君点了点头,“既然看到,顺便就买了。”

  秦玲并无怀疑,她想庄逢君大概是要送给哪个朋友的孩子,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马小涛的目光却落在袋子上,盯了好半天。

  他想自己会在意这个,一定是因为头两天刚听徐心诺念叨,说发现乐高已经绝版的瓶中船出了复刻,正打算入一套。包装盒的图案被袋子挡住,马小涛看不清楚是什么。

  不过随后他觉得,自己一定想多了。

  中午,秦玲找了个格调高雅的餐厅,要了个四人座,把大包小包放在一边。

  秦玲负责点菜,马小涛舒了口气,回答她说吃什么都行,然后低头在小群里吐槽自己被庄逢君盯了一天的心理阴影。彭家乐很快冒头,对比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徐心诺却没有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而是突兀地问了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们知道女生通常看到什么样男的最下头吗?”

  而且这不是问答,而是求教,他补充:“在线等,非常急。”

  与此同时,庄逢君也不动声色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因为许萍萍给他发来消息。

  许萍萍:“按理说这件事不告诉你比较好,不过我好奇你听了会是什么脸色。”

  许萍萍:“所以我还是跟你说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许萍萍:“你知道我弟弟今天忙什么去了吗?”

  许萍萍:“长话短说,他去相亲了。”

  许萍萍:“你怎么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萍萍:“哦不过你冷静一下,我觉得应该不会成的。”

  庄逢君想了片刻,看了对面咔咔打字的马小涛一眼。

  他回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充分尊重他的自由。”

  ……

  “你要不要试试,让她多喝热水

  。”在群里,彭家乐给徐心诺出主意,“应该挺好用的。”

  徐心诺扫了眼自己对面的阵容,继续打字:“如果我说过了,但没有人听呢?”

  彭家乐回复:“那你就只能考虑把热水倒她手上了。理论上,也有用。”

  “老子还没那么缺德!”徐心诺说完,又衡量了一下距离,“再说我也够不着。”

  马小涛好奇地插进来,问了一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徐心诺老实回答:“那还用问,能问出这种无聊问题,我只有可能在相亲啊。”

  原来那个热情过头长辈蒋伯伯,昨天给徐心诺发的相亲信息还只是一个前奏。事实证明,他不仅给徐心诺推了女孩子的联系方式,还跟徐春华就此事进行了详尽沟通。

  昨晚徐心诺回到家后,许云富和许萍萍都不在,徐春华自己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徐心诺正要溜上楼,老实回答:“我今天跟庄逢君待在一起。”

  提这个名字倒是有用,听到庄逢君,徐春华也就偃旗息鼓,都没问他们去了哪,而是说:“那你蒋伯伯给你发的消息收到没?你跟人家女孩子聊过了吗?感觉怎么样?”

  “早呢,都还没加好友,有时间我会聊的。”徐心诺敷衍。

  “就你这个拖拖拉拉的样子,干什么能成,回头没人提醒你还能记得?”哪知徐春华这样说,“明天就要跟人家露露出去吃饭,你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样显得根本就不上心嘛。”

  蒋伯伯发来的相亲对象的基本信息,徐心诺只搂了一眼,记得对方好像叫孟寒露。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跟……我要跟谁吃饭,我怎么不知道?”徐心诺震惊地瞪大眼睛,“还定的明天?”

  “蒋伯伯没有跟你说?他说他通知你了。”徐春华也感到奇怪。

  徐心诺又拿出手机重看一遍,才发现后面老头儿居然还自作主张安排了个约会。

  “又及:你们双方可以先见一面,彼此熟悉。女孩子这周日就有时间,也就是明天,不知你有没有意见?如无意见,就于中午11点整准时到达以下地址:xx街xx号凤凰楼……”

  “这通知还真是单方面通知啊!”徐心诺差点气笑了,他不知道那女孩子是圆是扁,但对这样自说自话的长辈做派,本能有着黏糊糊的反感,“我又没回他,更没答应。”

  “蒋伯伯是好心给你安排,他要不看你老妈的面子,犯得着

  花这么大力气,□□这份心吗?”徐春华却语带责备,“就这么定了,你赶紧联系一下人家,明天好好收拾收拾再过去。”

  这就是今天中午,徐心诺坐在凤凰楼里,咨询什么样男的最下头的所有始末。

  饶是妥协了,徐心诺也没想到那位蒋伯还如此老派。

  在现场,竟然不是他跟那个叫孟寒露的女孩子单独见面。徐心诺身边坐着徐春华,孟寒露身边坐着她的嫂子,中间俨然就是这位介绍人老先生,足足五人之多。

  这是21世纪相亲还是古代媒人相看?

  过于隆重的气氛,对年轻人来说却太怪异了,两个当事人对视一眼,脸上各自写个尬字。

  另三个当长辈的适应良好,还在忙着互相寒暄。

  凤凰楼是吃早茶的连锁老字号,但本地人习惯吃粤式早茶的不多。服务员上一样,徐心诺吃一样,虾饺挺新鲜的,马栗糕也不错,看得徐春华直拧眉,忍不住桌下踢他一脚。

  徐心诺抬脸,无辜地瞅了亲妈一眼,桌面上每种点心都至少点了两屉,他又没吃完!

  他已经牺牲个人休息时间前来赴约了,吃点东西怎么了?

  孟寒露比徐心诺大三岁,在银行上班。蒋伯伯介绍:“……正好合适。女大三,抱金砖,你看你们俩孩子,这学历,这工作,这模样,我那天一见到诺诺,就觉得你们再般配不过了。”

  这边徐心诺天马行空地想,像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中老年妇女好像会被人叫“八婆”,那对应男的应该叫什么,“八公”?蒋八公?

  听着有点像狗啊……

  他不着调地神游天外,徐春华看不下去,低声斥责了一句:“伯伯跟你说话呢!”

  徐心诺回魂,嘴里还嚼着块黑椒牛仔骨,骨连着筋,一时啃不下来,样子不免有些滑稽。

  看到儿子这副幼稚德行,提醒了几次的徐春华真有些生气了:“整个桌上没见别人动筷,就你在这儿吧嗒吧嗒地吃,你看哪个不是吃有吃相,人露露怎么没像你似的不停嘴?”

  孟寒露眨了眨眼,为徐心诺开脱了一句:“没有的,阿姨,我只是最近在减肥。”

  孟寒露的嫂子也打了个圆场。

  徐心诺咽下牛肉,拿湿巾擦了手,看蒋伯伯一眼。蒋伯伯的脸色对他也似有不满。

  他偷眼又去看手机,马小涛正在群里继续问:“这么不乐意相亲,你干嘛还要去?”

  “没下次了,绝对没下次了。”徐心诺发誓,“喜

  欢做媒那老头跟我妈公司有生意来往,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才不在这演呢。我决定了,我还是要再找个男朋友,给他们一个惊吓。”

  马小涛却是先被惊吓了。

  马小涛打了个问号。

  马小涛:“???”

  马小涛:“你是基佬?”

  马小涛:“什么时候的事?”

  马小涛:“@彭家乐这是只有我不知道的吗?”

  半分钟后,彭家乐才慢吞吞地冒泡:“哎呀,这个,你不要那么吃惊嘛。这年头,当基佬又不会怎么样。诺诺就喜欢比他大一点的、成熟一点的男的,他好像有点恋父情结的哦。”

  徐心诺:“???@彭家乐你什么时候给我加的这个设定?”

  而马小涛思及“年龄大一点的”“成熟一点的”“同性”这三个条件,并跟自身进行了比对,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惊悚:“@徐心诺这是真的?”

  马小涛:“等等,那你该不会对兄弟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吧?”

  马小涛:“你不会吧?应该不会的吧?”

  徐心诺气极反笑,在输入框打了一行字:“你在做什么白日梦!我就是看上庄逢君……”

  他想了一下,又退格删掉,换了个名字:“……我就是看上彭家乐都不会看上你好吗!”

  并立刻遭到彭家的乐奋起反击:“短短一行字伤害性还那么大,诺你认真的吗?”

  徐心诺没再继续跟他俩吹水,因为徐春华又给他一脚,叫他好好聊天,不要再看手机了。

  不尴不尬地吃完这顿漫长早茶,保媒拉纤的组织者终于觉得,参与相亲的当事人该有一些独处时间,于是怂恿徐心诺和孟寒露一对小儿女自由活动,上街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刚出门,孟寒露就出一口大气:“再不出来,我真的要活活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了。”

  徐心诺跟在后面:“你学我啊,埋头吃就是了,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问。很简单的。”

  “看出来了,小伙子你吃挺香啊。”孟寒露回过头,“我还是算了,我这真减肥呢。”

  孟寒露的身材肉感但匀称,有健身锻炼出来的肌肉,只是不骨感消瘦而已。

  徐心诺打量她一下:“你又不算胖,挺好看的,不用减,该吃就吃。”

  走过路口转角,两人立刻高兴地握手告别。

  ……

  徐心诺不方便立刻归家,否则就露馅了,便想告诉庄逢君,自己这边的事

  情结束了,并询问还用不用去他的新居帮忙。

  不料,庄逢君却在电话里回答,他正和母亲秦玲还有马小涛在一起,今天就先算了。

  无处可去的徐心诺只好还是回了鎏金花园,偷摸跑到洋房区那边,找彭家乐鬼混。

  彭家乐最近也没有新游戏玩,很无聊,一边看徐心诺闭着眼练盲拧,一边拿手机录着玩。

  彭家乐说可以用这些给他剪个个人向视频,配上bgm,凭他那张脸,包管浪漫唯美。

  但徐心诺本人对浪不浪漫不是很感兴趣,兴致不高。他就是想来练一练魔方,但随身携带的只有一个三阶的,其他宝贝都不在手边,很郁闷,凭什么啊大周末的有家不能回。

  “你知道三阶多盲的最高还原记录是多少吗?”徐心诺给彭家乐科普,“是国外的R神,65个!他观察了66个,到最后还原成功的是65个,用时还不到一小时,如果保持状态,再多两个还有可能。我这辈子不求能像他一样,只要能达到50个,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着是挺、挺厉害的,不过大神的头发,也得掉完了吧。”听完,彭家乐由衷地说。

  为了捍卫R神的头顶尊严,徐心诺只好怒而奋起,揍了他一顿。两人扭成一团。

  正经地说,三阶多盲其实是徐心诺一个相对薄弱的项目,因为很考验记忆力。所谓多盲,就是在观察阶段一次性观察多个魔方,然后在保持遮罩视线的状态下,不间歇地复原出来。如果是参加比赛,根据规则,选手要在开始还原前自己向主办方提交希望尝试的魔方个数。

  徐心诺迄今为止的正式记录才是27个,27/30,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离50个的雄心壮志还比较遥远。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前的成绩,他现在自觉是又有一些进步的。

  这次的魔方线下赛反正是玩票性质的,徐心诺觉得可以莽一点——他就要挑战50个。

  但这件事他还谁都没告诉,在魔友群里都没说,打算自己偷偷尝试,然后震惊所有人。

  好吧,不是所有,圈外大概也没几个人关心。

  但至少他可以惊艳魔友圈和粉丝。徐心诺都已经盘算好怎么跟“落花时节”炫耀了。

  新闻联播时间,被秦玲带回鎏金花园吃晚饭的马小涛才以全新造型出现在两人面前。

  彭佳乐靠在门框上,扭了个S型,妖娆地跟对方打招呼:“哟,飞、飞机头帅哥~”

  唬得马小涛顿时往后跳了半步。

  但鉴于马小涛今天对他们基佬表现出的歧视和误解,徐心诺决定不对他的外型发表任何意见,而是立刻强调和澄清:“放心,我真的看不上你。”

  马小涛这小心眼,居然还是不满意:“你说没想法就没想法,‘看不上’是怎么回事?”

  他一指彭家乐:“难道哥们哪点比小胖差了吗?”

  彭家乐不满地“嗷”了一声:“你们怎、怎么又带我出镜!”

  马小涛精疲力尽地想往床上一摔,忽然“操”了一声,又跳起来,转而坐向懒人沙发。

  见另外两人奇怪的目光投过来,他郁闷地挠了挠头,扯了扯前襟:“……今天刚买的。托这一身的福,还有这头发,太烧包了,我现在躺都不敢躺下。老觉得比我拆开卖了都贵。”

  “瞎说什么呢。”徐心诺安慰,“你现在已经是富家少爷了,放心,还是论个卖值钱。”

  说到富家少爷,马小涛却显得更烦闷了:“哎,其实我过来是有事问你俩。”

  他从兜里摸了半天,结果,掏出一把BMW车钥匙:“你们说,这个怎么办?”

  徐心诺跟彭家乐面面相觑。

  “一般是建议,交、交给警察叔叔。”彭家乐瞅了眼,“什么玩意,车?这谁的啊?”

  “可能算我的?”马小涛不太确定,“我……妈说送给我的。其实过生日那会儿她就说了,但我以为她就是,开玩笑,没想到今天真的给了我钥匙!怎么会这样?感觉不太好吧。”

  徐心诺发问:“是哪儿不好?你没有驾照?秦阿姨送了你就收着,回头考一本就完了。”

  马小涛发现他根本就不理解:“这不是我有没有驾照的问题!驾照我倒是有,但你们知道我爸……我是说我养父,买他现在那辆货车才多少钱吗?他前一辆都还是跟人合伙凑钱才买下的,好家伙,结果扭头别人送我这么贵一车回家?我往哪放啊?我怎么给他们交代?”

  当着两人的面,他忽然又“操”了一声:“不是‘别人’,我是说,我妈!”

  可见拥有两对父母确实很容易让人错乱。

  彭家乐犹犹豫豫,最后道:“那她就、就是想送你个生、生日礼物吧。别想太多。”

  徐心诺也不知道怎么劝,但他的想法是,嘴严点,可不能让秦阿姨听见这个“别人”。

  ……

  这天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庄逢君在酒店里接到了徐心诺的电话。

  庄逢君没有加班,而是在看一本小

  说,酒店房间里自带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盖茨比为了吸引心目中的仙女垂青,重温旧梦,宁愿奉上黄金的宫殿和盛大的宴会,却至死都没有发现对方脸上嘲弄的微笑。庄逢君以前读过,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这个故事。

  在庄逢君的手机里,徐心诺有一个单独的铃声,他很容易判断出来电是谁,把书倒扣在沙发垫上,却等铃声响了三四声才接起来,用不经意的语气道:“诺诺,什么事?”

  “你是不是睡了?吵醒你了吗?”

  “没关系,你直接说。”

  “哦,好吧。”徐心诺毫不客气地开口,“想问问你,知道阿姨给小涛送了辆车吗?”

  “知道。”庄逢君把书本扣在茶几上,“那本来就是她给小涛准备的生日礼物。但那个车型和颜色没有现货,需要专门从厂家调过来,中间又出了点意外,所以耽误这么多天才到。”

  “可他现在觉得有点为难啊。”徐心诺转达,“他说他开不了这么贵的车。”

  固然对于徐心诺和彭家乐来说,在他们小区里的宝马,已经常见到只能算大众档次的代步车,但马小涛养父养母家所住那种临街楼,连停车场都没有,要么挤挨挨停在巷子里头,要么得混进附近小区蹭车位。马小涛坚称,这种车只要开回去往附近一停,铁定会被人划的。

  另外,还有一个大家都不愿明说的理由,如果马父和马母得知,马小涛的亲生母亲给他送了如此昂贵的生日礼物,其价值甚至可达自身家庭积蓄的一半,不知心里会如何作想。

  马小涛这车拿不拿都觉得烧手,很是为难。

  如果说这是一道涉及家庭伦理和人际关系的难题,也同样超了徐心诺和彭家乐的纲。

  不过莫名地,徐心诺依然对庄逢君有信心,觉得庄逢君也许会有办法解答。

  因为庄逢君老奸巨猾,擅长跟各种人打交道,在这方面可能是比他们有经验一点点。

  鉴于马小涛跟庄逢君的关系不尴不尬,他只好为了哥们牺牲一下,代为寻求意见。

  庄逢君思考了片刻,便说:“那就让他收下吧,放在车库里也好,又不一定要开。”

  “这不就没什么意义吗?”徐心诺说,“阿姨花那么多钱,买辆车,回头还扔你家车库,放着也不开,就给他一把钥匙带身上?还不如一开始就送辆普通点的,人家更容易接受嘛。”

  庄逢君却说:“想送就让她送吧。你们也要体谅她,至少她送了自己会觉得开心。”

  徐心诺不是很理解地“哦”了一声,等他继续往下解释。

  徐心诺他们家,经济状况良好,家风底色依然要讲节俭。买昂贵的大件可以被接受,但一定要物尽其用。如果他胆敢买辆跑车什么的却扔在车库吃灰,一定会被徐春华狠削一顿。

  想必每个家庭的情况都不一样吧。

  庄家这种烧钱的作风跟他们这种朴实家庭还真是截然不同。

  有钱任性。

  庄逢君在电话这边捏了捏鼻梁。他不确定该怎么跟徐心诺讲解,秦玲其实有一点报复性的补偿心理,大概觉得亲生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什么富庶的生活,但与之相比,他这个养子在过去却享受了绝大部分优越的资源。这种心理上的失衡和落差,总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

  因为庄逢君开了这样的车子,所以她也要送马小涛一辆同样的,其他东西也是。

  好像只有通过不断这样付出,才能稍微缓解那种焦虑。

  秦玲自己未必意识到这一点,庄逢君对此也无权置喙。

  至于对于徐心诺,他不要有机会理解这些,或许也好。

  庄逢君只是说:“你们关系那么铁,你跟彭家乐,你们俩应该可以说服马小涛,让他平时出门用那台车吧?其实没那么容易被划的,再说还有保险。”

  徐心诺说那好吧。不过之前那个问题,他觉得也可以趁机偷偷问一下庄逢君。

  他问:“但你说,马小涛原来的爸妈——就是他的养父母,对这个会不会觉得不开心?”

  庄逢君如实回答:“我不清楚。不过,他们应该能想通的。”

  徐心诺问:“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庄逢君说:“因为我觉得他们也很爱他,所以大概可以找到办法让自己接受吧。”

  夜色幽幽,徐心诺怔了怔,接受了这个说法:“好的,我没别的事了。挂了。”

  在收线之前,庄逢君却又喊住他:“徐心诺。”

  “怎么啦?”徐心诺问。

  “你今天去干了什么吗?”

  “我?没什么特别的呀。”徐心诺很快反应过来,“噢!难道你怪我没去给你帮忙?”

  他倒无意隐瞒自己跟人相亲的事。只不过这段由陌生长辈擅自主导的经历并不令人愉快,而解释起人物关系又很麻烦,于是徐心诺自动剔除了关于蒋伯伯的记忆,只选择他喜欢的那部分进行反馈:“不好意思,我其实跟我妈去凤凰楼吃了早茶。下次一定不会放

  你鸽子!”

  “……”放鸽子还是其次,庄逢君一时没想明白,“跟女生见面约会”这项活动是怎么能简化成“我跟我妈去吃饭了”的,他顿了两秒钟,然后自然而然地问:“那早茶好吃吗?”

  “还可以。”徐心诺用他贫瘠的形容回答,“黑椒牛仔骨有点硬,但虾饺里真的有虾。”

  从这两句话里,庄逢君居然也能听出是喜欢的意思。刚想说下次可以带你去吃,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手头拮据的人设,于是改口成了:“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叫上我一起吧。”

  这没什么可为难的,徐心诺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庄逢君低低笑了一声,对他说了晚安。

  ……

  周一早上,马小涛上班时,不出预料,在公司收获了超高回头率和一堆彩虹屁。

  秦玲给他置办的新行头,以休闲风格为主,比原来那些严谨的商务套装更适合他。

  跟马小涛走得近的员工,有的是调侃,有的是恭维,但都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惊艳态度。到下午的时候,庄逢君跟他撞了个对面,却见他衬衫的门襟上已经不幸染了褐色的咖啡渍。

  庄逢君停住脚步,问他:“你衣服怎么了?”

  马小涛略微尴尬,只是摆手:“别提了,刚刚把咖啡打翻了,不小心弄上的。”

  回到总裁办公室,庄逢君对高凯说:“你去找其他同事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高凯很快从其他秘书那里打听出了前因后果。

  半小时前,这一层楼的员工聚集在茶水间,围着小圆桌享用公司分派的下午茶。楼下财务部工作的庄文杰到总裁办办事,被邀请留下来一起吃蛋糕。原本这只是很寻常的一件小事,不知怎么,庄文杰却撞到一个小文秘,以致她手里的浓缩咖啡全洒到了马小涛身上。

  庄文杰并不太诚心地向马小涛道歉,说要赔他衣服,却又故意冲泼了咖啡的小文秘发火,实则阴阳怪气。原话是:“你怎么搞的,还不赶紧让涛总脱下来,趁还没干送洗一下?这一件衣服都能顶你一个月的工资了,崭新的就弄成这样,算你的还是算他的?”

  庄文杰压根没有真的要赔偿的意思,那个叫Ivy的小秘书只能翻个白眼,说自己赔。

  马小涛大概觉得庄文杰是故意的,只是也没证据证明什么。他一个大男生,又要面子,既不能为了件衣服大发雷霆,也做不出向年轻女同事索赔的事,只好压着火气离开了茶水间,然后被庄逢君撞见,自己担下了这件事。

  随后,Ivy被高凯叫到了庄逢君的办公室。

  Ivy在心里头叫苦,又暗暗骂了一遍庄文杰,面上打起精神:“庄总,您找我吗?”

  庄逢君面色淡然,只是又问了她一遍刚刚事情的发生经过。

  Ivy同样没办法将全责归给庄文杰,只好将之形容为一场意外,道歉说自己不小心。

  秦玲给马小涛买的衣服,面料昂贵又脆弱,弄上强力污渍,就算干洗出来也要废了。

  庄逢君说:“我知道了。”

  在Ivy略微忐忑的目光里,庄逢君没有宣判怎么处理,只是扯了张便笺纸,拔开钢笔笔帽,刷刷写了几笔:“麻烦你去这家店,按这个尺码,重新买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Ivy张了张口,明白了什么,认命地上前接过:“好的,我今天下班就去买。”

  庄逢君想了想,口头给她放了两个小时假:“现在就去吧。尽量下班之前拿回来。”

  闻言,Ivy只得露出一个职业微笑,按捺着肉疼,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刚走到电梯厅,手机上却收到庄逢君的转账,没有任何备注,也没有交代她拿□□,再往上一条聊天记录,还是以前交代工作的事。

  这是一笔私人转账。

  她愣了两秒,才猛然转过弯来,搞清自己误会了,不是被要求赔偿,只是代为跑腿。

  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的Ivy长舒一口气,心里念了声“万岁”,又赞美了一下通情达理的老板,连忙伸手按了下行键。

  庄逢君又拨了一个内线电话,给财务部经理,请他带庄文杰到楼上总裁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