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罪影[刑侦]>第79章 女儿。

  收队时天已黑, 拖钱平的“福”,天公又不作美,现场被破坏得很彻底, 现勘痕检忙活半天,一无所获,那片被压倒的草丛也只能证明有人来过。

  案子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唐志宇是嫌疑人才是最好的解释。

  钱平收拾完东西,看起来心情不错, 因为调查进展与他构思的剧本完美重合,不出意外,马上就能结案了!

  临走时, 他让姜北放心,还让姜北不用辛苦地来回跑。虽说案子最开始是在宁安市发生的, 还牵扯到未结案件的受害人家属程琼,但现下程琼找到了,唐志宇的尸体又是在东阳市发现的,没姜北的事了, 言下之意, 外人不要来指点江山。

  姜北一看见他便很想给他松松筋骨,钱平忌惮姜北脸色, 溜得贼快。

  等他走远,落在最后的法医才小声骂一句,也觉得钱平不靠谱, 扭头又对姜北说:“等尸检结果出来再通知你们,我尽快。”

  “麻烦了。”

  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 姜北驱车赶回医院, 湿透的衣服还没干, 粘腻的贴在身上,只想回去洗个澡。

  路过程琼病房时,他打算进去看看,要是情况好转,隔天便能转回宁安市。

  手刚扶上把手,门从后面被人打开,江南走出来,目光先绕着姜北梭巡一圈,才说:“你回来了,冷吗?”

  也许是医院走廊不通风,长久以来积攒下的热气经久不散,姜北泛冷的指尖逐渐回暖,暖意顺着脉络传遍全身,直达心脏。

  亦或者这种感觉是来自于江南,只是姜北不愿承认,之前独自生活惯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一小年轻身上找到安定感。

  江南始终在认真履行他几年前许下的承诺,姜北感受到了。

  “不冷,”他透过玻璃小窗看一眼病房内,程琼安静躺床上,问,“程阿姨还没醒?”

  “没有,医生说没大碍,只是昏迷。”

  两人并肩往前走,韩诚也住这层楼,在中间的位置,韩文静估摸着她爸快不行了,正拿着电话联系律师,嗓门还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爸年纪大快熄火了,可遗嘱还没立。

  两人经过她,听了一耳朵,大概在说唐志宇居心叵测,把老爷子搞成这个样子,按民法典来说,以欺诈胁迫等手段妨碍被继承人设立、变更或者撤回遗嘱,情节严重的将丧失继承权,简言之,唐志宇一家分不到一毛钱。

  她倒是比律师还专业,民法典都搬出来了。

  韩文静打完电话,转身便看见姜北他们,吓得一哆嗦。

  “哎呦,姜警官回来了,辛苦了。”

  她完全没想到身后有人,抬手擦着脑门上的虚汗:“我进去照顾我爸了,你们早点休息。”

  韩文静不做停留,进病房迅速关上房门,她老公儿子见人进来,上前迎上,一家人搞得跟等着皇帝驾崩、妄图继承江山的佞臣一样。

  江南说:“韩诚也没醒,好像年纪太大,又受了惊吓,各种老毛病翻了,今天下午还去了趟抢救室。”

  韩诚年近八十,活到现在已属高寿,哪怕不出事,也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人了。

  姜北倒不意外,说了个题外话:“你不是说不想去看程阿姨吗?你不仅看了程阿姨,还看韩老先生,韩文静没轰你出来?”

  “悄悄的,”江南皱皱鼻子,“闲得慌,我还去看了唐志宇的女儿。”

  江南走到自己的病房门口,一进门,立马换了个人,直接扑倒在姜北怀里,嗅着对方脖颈间被秋雨浇湿的淡淡烟草味,嘟囔道:“我也想要个女儿。”

  姜北:“…………”

  这人又抽哪门子疯?

  “你自己生,”姜北试图扒开他,“放手,我衣服是湿的。”

  江南不放,抱着姜北从门口摇到床边,可劲黏糊:“不嘛,你生的才可爱。”

  把姜北杀了他也生不出女儿,又甩不掉黏在身上的牛皮糖,灵机一动,当即给江南出道难题:“我想要儿子,你先给我个儿子再说女儿的事。让开,我拿毛巾。”

  他心道能打发江南了,下一秒只见一双手伸过来,捧着他的脸迫使他仰头,毫无预兆地闯进对方猫一般的浅色瞳仁里。

  江南收了浑身的懒散劲儿,神色认真,舔舔嘴唇,诚恳开口:“爸爸。”

  “………………”

  大意了。

  姜北此刻的心情相当复杂,虽然他刚带江南回家时,真有把江南当小孩对待,那是因为江南演技精湛,总装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时间一长,才发现全是套路。

  但江南的一声“爸爸”实在让他承受不起,这得干多少缺德事才能碰着个倒霉“儿子”?

  姜北不上他的当,没答应,挣脱他的手,说:“我去洗澡了,你没吃晚饭的话点个餐,帮我也点一份。”

  这儿子也当了,姜北翻脸不认账算怎么回事?不仅如此,居然还想吃他的饭!

  江南不干了:“你说的,我给你个儿子你就给我生女儿,‘儿子’有了,我女儿呢?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又没叫你真生,你说句好听的哄哄我也不行?”

  姜北一个头两个大,掰着腰间的手,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外边:“不要闹,我拿毛巾。”

  “生不生?生不生?”

  江南撒泼耍赖,脚下一滑,拉着姜北一同倒在病床上,质量不咋样的床板吱吱呀呀地痛叫。

  姜北面朝上仰躺着,江南的脸就在眼前,只隔着几寸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时带起的微弱气流。

  江南伸手护着姜北后脑,让他与冰冷坚硬的床栏隔离开来,随及又一点点探进他潮湿的发间,这更像是个安抚的动作。

  “阿北,生一个嘛,女儿好可爱,加上我们的优秀基因,以后肯定聪明又漂亮。”

  没准还不要脸,那也太可怕了。姜北心想。

  江南重重压他身上,滚烫的体温烘干他的衣服,让他暂时忘了白天的糟心事,溺在一场姓江名南的美梦里。

  “生不生?”

  姜北一动不动,这问题他真的没法回答。

  江南含着笑意,手沿着姜北的脊柱往下滑,欲盖弥彰地绕腰际半周。

  姜北有些痒,似乎猜到江南下一秒想干嘛,屈腿抵着他,小幅度地挣动起来,还是没能逃过被江南挠痒的结局。

  “!!”

  腰间的软肉教人把在手里捻弄,姜北不知该笑还是该骂,总之不好受。床板愈发叫得急,被子在挣动间散落在地,姜北实在招架不住他,忙说:

  “生,生!王八蛋!”

  “好好说话,”江南停下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北喘气,姜北瞪着他,他很是受用,“小心你生个小小王八蛋出来。”

  姜北趁机发力推开他,今天没机会收拾钱平,心气不顺,这会儿江南在,手又开始痒了,照着他后脑就是一巴掌。

  “生你大爷!”

  说罢,拿上毛巾疾步走入卫生间,反锁了门。

  “生你大爷。”江南捂着被打的地方,学着姜北说话。姜北不仅骂人,还家暴,这日子简直……越来越有趣了。

  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江南靠在软枕里,翘着腿翻看外卖软件,想着在姜北洗完澡前订好餐,不料中途杀进个蹭饭的。

  笃笃笃——

  外边有人敲门,江南眼皮不抬地说:“请进。”

  嘭!

  门倏地被人推开,一听这阵仗,就知道来者不是温柔可亲的护士姐姐。

  江南说:“轻点,吓着我这病号你得负刑事责任。”

  “得了吧,你瘸的那条腿只能唬唬我姜哥,”林安裹着厚外套,跟个老大爷似的,在病房里晃一圈,“我姜哥人呢?”

  “洗澡。”

  林安眼神一寒,瞅瞅衣衫不整的江南,凌乱的床单、地上的被子和紧闭的厕所门,一下子想到各种毛片,血压狂飙。

  “小王八蛋你太过分了!这里是医院!”他作势要教训江南,甭管打不打得赢,气势先拿出来再说,外套一脱提腿就上。

  姜北洗个澡的功夫,外头已经闹翻天了,他真该待在外边,不该回医院。

  他冷眼一瞥,说:“要打出去打。”

  地位最高的人来了,江南收回手,“噌”地躺回床上,很是无语,好好点个餐,莫名其妙挨顿打。

  林安光着膀子,自觉自己此时的形象不雅,伸手拿回被江南压在身.下的外套:“起开,别压着我在国际菜市场买的貂皮大衣。”

  “哦,”江南起身,“赶快把你的雕皮大衣拿走,回头我再送你块雕牌肥皂,好好洗洗你的沙雕皮。”

  林安:“…………”

  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赢,林安一转身:“姜哥~”

  姜北见怪不怪,淡定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没带多余的衣服,拢着江南的长款针织外套,略显宽松,微敞的领口遮不住流畅的肩颈线,锁骨在柔软面料下若隐若现,整个人立在氤氲的灯光里,好似只经精心打磨的艺术品。

  “你有事?”

  “我——”林安一顿,才想起他来不是找江南打架的,而是,“哦,程阿姨的出院手续办好了,明天咱就回去。”

  姜北扬扬下巴:“家属在那,你跟他说。”

  林安翻个白眼。

  江南没理他,找了块干毛巾给姜北擦头发,顺便替他紧了紧衣服领口,硬是把开衫外套变成了高领毛衣:“也是你家属,和你说一样的。”

  秀恩爱死得快!姜北除外。

  林安把白眼翻上了天,眼珠刚回归正位,又道:“对了,你下午叫我去查那辆被唐志宇借走的奔驰车,结果车早让姓钱的扣下了,说什么协作调查不等于全权接手,主办权还在他们手里,有进展会通知我们的,姓钱的明摆着是想把案子草草结了。”

  此话不假,若非有外区的民警在,钱平真能在发现唐志宇尸体那一刻回去把结案报告写了。

  但姜北总感觉哪里没对。据韩文芳说,唐志宇去宁安市找老爷子,找到后还打了个电话回家,告知韩文芳人找到了,要带老爷子去散心。韩文芳也正因这个电话,想着儿子就是带他外公去旅游了,稳了几天没报警,导致错过最佳侦查时间。

  说不通的是,唐志宇带人旅游,当晚却游回了东阳市,过家门而不入,直接带着人去了韩文洲的老别墅。暂且认为唐志宇是嫌疑人,打电话什么的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意在稳住韩文芳,可问题是,他带走的不止是韩诚,还有程琼。

  一个电话打回去能稳住韩文芳,但程琼那边呢,他不怕有人及时发现程琼失踪,顺藤摸瓜摸到他家?如此一来,那通电话不仅能向警方提供线索,还顺便坐实了唐志宇绑架的罪名。

  简言之,唐志宇绑架程琼和打电话这两个举动的目的是相悖的。

  他脑袋挨驴踢了?

  更奇怪的是,他把人藏在老别墅,几天没动静,偏偏警方找上门的当晚,他选择用纵火这种极端方式、打算收了俩老的的命。

  这两天糟心事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再加上钱平一搅和,姜北的思路有些乱,打算从头开始捋,也就是那辆车,不想钱平动作更快。

  没有吹风机,江南把姜北的湿发揉得乱糟糟的,顺便就着水给他做了个造型,在遭姜北“家暴”前,江南麻利地溜回床上,躺得分外乖巧。

  “姓钱的是谁?”

  在别人的地盘,姜北无法带着他到处跑,信息脱轨,江南不太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林安讲了大致情况,江南立马“哦~”的一声,说:“意思是姓钱的为了省事,打算把唐志宇弄成嫌疑人,不仅扣下奔驰车,还明里暗里让你们不要插手这案子?”

  林安啐一口:“姓钱的就是个酒囊饭袋,等完事我绝对参他一本!”

  江南沉吟片刻:“如果姓钱的真的就此结案,不仅他能省事,韩文静一家人也能跟屁.股后边捡个大便宜,只要拍板认定唐志宇绑架和纵火,他就丧失继承权,韩文静也不用争了,但是——”

  “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姜北接过话,“钱平的思路也说得过去,韩文静得到财产的概率又增加了,可她心里仍没有底,甚至刚刚还打电话和律师确定。”

  按理说,韩诚的长子韩文洲已死,第一顺位继承人只有女儿韩文芳和韩文静,唐志宇犯法,连带着韩文芳一起遭殃,这对韩文静百利无一害。

  况且线索从最初就指向唐志宇,韩文静一家也极力把矛头引到唐志宇身上,现下唐志宇离嫌疑人只差一步,韩文静不但不放心,反而比刚开始知道韩诚失踪时更紧张。

  她在怕什么?

  林安一头雾水,简直不能把绑架、纵火、争家产这几件事联系起来,更何况中间还插了个毫不相干的程琼,越想越乱。

  他最大的疑问是:“既然他们两家争财产,听韩文芳的意思,她儿子也不傻,明摆着以胁迫手段逼被继承人立遗嘱会丧失继承权,唐志宇干嘛还要铤而走险绑架韩诚……和程阿姨?他不怕韩诚临时反水倒打一耙,到时得不偿失?”

  “万一有人比唐志宇更聪明更狡猾呢?”江南说。

  “什么意思?”

  江南坐起身,唇边噙着笑,仿佛他才是真凶:“从头开始捋,财产继承人只有韩文芳和韩文静,可韩诚变化无常,说要做遗嘱公证将财产赠予给韩文静一家,后来又反悔了。”

  “如果我是韩文静,肯定不高兴,在极其想得到财产又拿不准韩诚在想什么的情况下,我会想法干掉另一个继承人。你看,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韩文静成了潜在的最大受益人,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听他一番话,林安暗自庆幸,幸好江南是光杆司令,没有遗产给他争,否则他爹妈晚上估计睡不好觉。

  “你是想说,可能是韩文静主导了整件事,把唐志宇变成嫌疑人,她便成了财产唯一的继承人?”林安摩挲着下巴,“可是小张守着他们一家,哪来的时间作案,雇佣他人?且不谈这个,像你说的,韩文静的计划很完美,她离成功只差一步,不放个鞭炮庆祝一下,还紧张什么?”

  又回到最初的问题。

  这时姜北突然开口:“如果还有继承人呢?韩文静的对手不止是韩文芳,所以她才会紧张。”

  林安的脑袋瓜开发到极致,惊讶道:“程阿姨该不会是韩诚遗落在外的私生女吧?!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对方会虏走程阿姨,明显是想把继承人一网打尽,没想到程阿姨被救出来了。嘶 ~这关系复杂了。”

  姜北:“…………”

  又是个当伦理剧编剧的料。

  “我是想说,钱平今天在火灾现场翻出来的那对银手镯——”

  “这可太复杂了,”林安还沉浸在他的剧本里,压根没听姜北说什么,“算了,不猜了,韩家的十八代祖宗也查了,火灾现场也勘查了,没啥发现,还是祈祷韩诚醒来,提供点线索吧,咱们也不能凭猜测乱抓人。”

  江南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裹紧被子,漫不经心道:“你觉得七八十岁的老太爷还能醒?”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爸!”

  一听声音就是韩文静,踏着尖细的高跟鞋跑得急:“医生!我爸醒了!714号病房的病人醒了,医生!”

  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