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你刚刚说缺一套什么？”
鼻尖传来的酸痛感太过强烈, 而江昭又被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萧斯也刚刚看他的眼神。
仿佛幽冥之中窥视着猎物的恶狼，琥珀色眼眸像是变成了摄人红光, 恶狼早已忍耐到了极致, 随时都会猛扑而来, 将雪白的、鲜美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猎物，一点一点剥离干净, 再尽数吞吃入腹。
然而这样的目光只维持了一秒，萧斯也就重新变回了那个眼眸清澈的、脸颊上带着温和笑意的翩翩佳公子。
“还好吗？”他看着江昭有点泛红的鼻尖，轻声道,“刚刚开门没注意，抱歉。”
江昭擦掉眼角那一点点有些让他窘迫的湿润, 他也奈何不了这种身体被动的反应，只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地揉揉鼻尖：“没事儿, 就撞了一下。”
萧斯也点头：“我刚刚说的是，我们缺一套新的被褥。”
江昭一愣：“白天我忘记告诉节目组……”
他抬头与萧斯也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什么。
——萧斯也跟他一样，也忘掉了这件事。
江昭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我去找杜导——”
但他想起什么，手突然顿在楼梯扶手上。而萧斯也在他身后也开口道：“工作人员住的酒店距离我们这里有半个小时车程, 他们现在正在返程的路上。等有人拿着新的被褥过来, 估计已经凌晨两三点了。”
新的拍摄从明早七点就会开始，以江昭的性格也不可能为了一套被褥, 就把所有人都折腾到那么晚。
江昭同样是想到了这一点, 下意识抿紧了唇线。
他当然不可能去折腾工作人员, 也不可能去埋怨身后的萧斯也。毕竟地铺这件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而忘记要被褥, 也是他自己的失误。
只是……既然如此，他今晚肯定又要和萧斯也睡在一张床上了。
江昭在短短几秒内做了两个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不就是睡一张床吗。
没关系，他跟萧斯也如今也算是关系很熟了，不至于像是刚开始针锋相对时那么尴尬。
尽管他是个gay，萧斯也……萧斯也好像也是，但没关系，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长期的不正当肉体关系。
至于几个月前的那一夜，当时他还是醉着的，那些细节早就被他忘干净了。
至于社死，谁这一辈子还没社死过几次呢？更何况他对萧斯也没有什么特殊兴趣，萧斯也同样只是拿他当一个可以利益互惠的金主。
他们俩只见清清白白，就算真的抱在一起，也肯定对彼此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
没错，就是这样。
深呼吸做完，江昭已经顺利地给自己做完了思想工作。
他施施然转身，望向几节楼梯上站着的萧斯也，表情坦荡：
“那今晚就先一起睡吧。”
——
不同于江昭跟萧斯也暂住的那套房子里主卧大床的尺寸，节目组安排的房间里是最普通的双人床，刚好能容纳下两个标准身材的男人并肩睡下。
萧斯也先去浴室里洗漱，江昭便换上了从家里带来的睡衣。
真丝材质的短袖衬衫和短裤，贴在皮肤上会产生一丝冰凉的感觉，又很光滑，他很喜欢。
美中不足的是这套睡衣的领口开得有些大，将他的脖颈和锁骨都完完整整露了出来，连带着巴掌大小的一片雪白胸膛。不过江昭只有在夏天才穿这种睡衣，也就直接忽略了这点小小的缺陷。
没过多久，萧斯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或许是为了避免尴尬，他同样换上了睡衣，纯黑色棉质睡衣，衬得他的气质多了一分与平常不同的锐利，江昭对着灯光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萧斯也的睡衣并不是什么装饰都没有的，纯黑的表面上烙了层层精致的暗纹。
萧斯也挑的衣服就跟他本人一样——闷骚。
表面上温文尔雅，其实天天讲骚话，讨人嫌的厉害。
江昭在心里感慨两秒，便从床上起身：“那我去洗了。”
萧斯也站在浴室门旁，擦头发的手停了停，注视着他：“嗯。”
他的头发还没有吹干，毛巾之下，湿漉漉的额发垂在俊美无俦的眉目上方，薄唇因为水汽而透着一层樱桃似的红，不知为什么，那双琥珀色眸子似乎比平时都要暗，隐隐撒发着一种强烈的魅惑感。
而江昭拎起浴巾，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浴室里，反手「啪」的一声带上门，没有丝毫犹豫。
萧斯也：“……”
萧影帝难得开始怀疑，自己粉丝平时把他吹上天的「性吸引力」究竟是不是在夸大其词。
等江昭从浴室里出来，萧斯也已经坐在床的一侧，背抵着床屏，手里拿着手机回复消息。
江昭走到书桌旁，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江昭其实很不耐烦吹头发的过程，但如果今天晚上不打理，明早说不定就睡成了一团草窝，就算他的脸长得再帅，也不可能顶着头乱草出门。
他正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萧斯也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你这样吹头发，会容易损伤发根的。”
江昭的手一顿：“是吗？”
他回头，看见萧斯也一本正经的神色：“嗯，如果严重，说不定以后还会掉发秃头。”
江昭：“……”
从老江目前的发量来看，他暂时没有从他们家身上找到秃头基因。但江昭演戏这么多年，不论是染发还是戴假发套的次数都不少，其实对发质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他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自己掉发秃头的样子——瞬间脸色剧变。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萧斯也清了清嗓子：“要不要我教你，正确的吹头发方式？”
江昭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萧斯也下床来到他身边，接过了他手里的吹风机。
江昭乖巧地将两只手放在大腿上，做得端正，准备好好学习萧斯也的吹头发手法。他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就是这样，仿佛认真听讲的小朋友。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穿插过江昭的发间，温柔细致地捋出一缕，接着吹风机的暖风也阵阵袭来，让那一缕湿发在萧斯也的指缝之中逐渐风干。
萧斯也的动作很细，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手指还偶尔在撩起一缕发丝的时候按摩一下江昭头顶的穴位，带来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很舒服。
逐渐地，江昭浑身上下都放松了下来，暖风笼罩肌肤，甚至有点昏昏欲睡。他不喜欢自己吹头发，却并不厌烦其他人给他吹，说到底只是讨厌麻烦而已，就像是有些人说不喜欢吃鱼，但如果有人帮忙把鱼刺都挑出来，他们就变得喜欢吃了。
等最后一缕头发吹干，江昭在暖洋洋的气氛里打了个哈欠，顺口感叹：“萧老师，我发现你真的很擅长照顾人啊。”
萧斯也把吹风机从插排上拔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有个弟弟，以前习惯了。”
江昭有些好奇：“你弟弟多大了？”
“十七岁，正在国外上高中，”他笑了笑，“怎么了？”
江昭眨了下眼睛。
他只是想起，萧斯也一直很少跟他聊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江昭曾经带萧斯也回过自己的家里，见过自己的父母和家族亲戚，让萧斯也认识了左小秋、秦悠悠这些江昭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甚至在萧斯也面前展露过自己最黑暗的过去。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不说亲近，起码算得上是彼此有了一定的信任，但此时此刻，江昭突然发现他似乎并不了解萧斯也。
萧斯也跟赵姐的关系，萧斯也的家庭，萧斯也工作上的经历。
江昭并不是喜欢探究他人隐私的人，只是当他注意到这一点，便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他跟萧斯也之间的这层关系是不太对等的。就像是他已经扒光了自己的所有信息坦诚以待，萧斯也却仍然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都不让他看见。
这个比喻似乎不太恰当，但确实就是这样。
“算了，”江昭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他并没有强迫萧斯也对他讲那过去的故事的意思，而且光是他会对萧斯也的过去感兴趣这件事，就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但这种事就像是不小心窜进鞋里的一粒沙子，没发现还好，一旦发现了，就完全无法再忽视。
江昭尽力想让自己的表现足够云淡风轻，一直等回到床上，萧斯也关掉灯的瞬间，他眉眼间的淡定才徒然散开来。
他抿起唇，牙尖咬着唇瓣，看着黑暗里的萧斯也一路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坐下。
身侧的床垫传来清晰的下坠感，萧斯也的身体温度很高，所以江昭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旁是躺着一个人的。
一个，他的师兄，他的学长，他的包养对象。
除此之外，他依然什么都不了解的人。
只是江昭根本没有发现，这种好奇心会出现在他身上，压根就是不正常的。
江昭生来就是豪门子弟，又粉雕玉琢讨人喜爱，打小就习惯了被别人关注，而不是主动去关注别人。也因为他自己天生耀眼，以致于他打小就觉得老子就是全世界最亮的星，其他人根本不值得少爷纡尊降贵看一眼。
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多年来，江昭都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发展过恋爱关系的原因，他自身就是聚光灯下最耀眼的存在，又怎么会将注意力放在台下的芸芸众生？
因此，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萧斯也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江昭都大概率会不以为意，并且觉得对方告不告诉他，他都懒得关心。
只有萧斯也是个例外。
二十七年来，唯一的一个例外。
而此刻的江昭身在局中，压根就想不到这些过于细致的东西。
他躺在床上，听着身旁人窸窸窣窣躺下的声音，这张床的尺寸有限，他只要一抬手，就会触碰到萧斯也的身体。
江昭只好屏息凝神，假装身旁的那一大坨热源不存在。
不存在。
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
草啊怎么可能不存在！
江昭猛地睁开眼睛，正想翻个身背对萧斯也，却听见身旁人忽而开口：
“其实，我弟弟很喜欢海边，小时候总缠着我，让我带他去看海。”
江昭的动作静止了。
几秒后，他的眼睫颤了颤，脸颊轻轻侧向黑暗里的萧斯也。
萧斯也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轻轻一笑：“他是个挺好玩的小孩儿，你想不想听他的事情？”
这一刹那，江昭今晚一直都堵得慌的心情，瞬间就变得通彻明亮了起来。
他的眼睫颤了颤，像是被摸到下巴的猫儿一般，侧身转向萧斯也。接着双腿曲起，手抱着被子边，蜷成了一个缩在被子里等着听故事的乖巧模样，眼眸里晃着压不住的好奇光芒：
“想。”
黑暗里，萧斯也垂眸望着他。
尽管卧室里一片漆黑，但仍然有零碎的月光从窗外落进来，缀在江昭的眉眼间，让他成为浓郁的夜里唯一能窥见的一抹颜色。
萧斯也移开了视线。
——否则，他怕他真的会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去低头吻他。
作者有话说：
《萧斯也，不行》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