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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亦青觉得自己像是起飞的小鸟, 不管身后的妈妈怎么呼喊他都不想听不想回应。
小孩子的个子可以在人群缝隙里穿梭,很快谭晓丽就跟丢了,着急地拿着手机, 车票已经买了, 再不走就赶不上回去吃年夜饭。
谭晓丽原地纠结了几分钟, 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检票口走去。
沈牧坐在沙发上,送走施亦青之后他先是继续准备年夜饭,他在炖鸡,要在炖鸡的汤里加入白米煮成粥。
他的母亲是从西南嫁过来的,当地祭祀祖先都会煮这个粥。
沈牧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搅拌着锅里已经半熟的粥,灶上的煤气开得很小,锅里的粥很久才能冒出一个泡。
他强撑着搅拌了一会, 还是没忍住, 瞬间泄了气。
沈牧关了火, 垂头丧气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不该如此,又起身去想把鸡翅处理腌制一下。
可是鸡翅是阿青想吃的, 他说想吃可乐鸡翅,他不在这里了,做了给谁吃。
沈牧就这样一下子振作一下子泄气的反复,最后痛苦地坐在沙发上沉默。
家里冷清得让他心慌。
几乎是所有人都跟他说过, 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有多大的风险。施亦青不是孤儿,他有亲人有妈妈,随时都可能被带走。
他都明白,只是此时思绪复杂, 难过和委屈交加, 也不能理性地思考了。
窗外开始有放鞭炮的声音, 老街区还可以放,沈牧也买了一大卷,可是现在饭菜都没弄好。
他看着电视里新闻播报,开始怀疑自己。
真的能把阿青养好吗?长大了之后他要离开真的可以接受吗?以后还有这么多节日他都能接受阿青去跟亲人度过吗?
“唉……”沈牧很是苦涩的叹口气,正要起身继续去弄饭菜祭祀祖先,突然听到在鞭炮声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叔叔!”
沈牧不可思议地望向阳台,赶紧跑过去往下看。
是阿青,是跑得气喘吁吁脸蛋红红的阿青!
施亦青在火车站跑掉之后在人群里钻了好久都没有钻出广场,最后还是找到一个在维持秩序的警察,问了他公交车站在哪儿。
爸爸说过,有困难就要找警察叔叔。
警察问他:“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怎么就你自己?”
施亦青:“我要回家,叔叔。”
“那你先回答叔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警察担心是和家长走丢了或者是拐卖什么的。
施亦青眼睛滴溜溜一转:“我跟叔叔走丢了,我要回家,警察叔叔,你能告诉我公交车站怎么走吗?”
警察将信将疑:“那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家长叫什么?”
“我家在白云区城关镇大西关街六十一号二楼,我叔叔叫沈牧,我叫施亦青,在城关二小念书。”施亦青尽量把自己的信息说得清楚一些,好让警察相信他带他去找公交车站。
果然,警察看这孩子说得这么清楚,也穿得很好干干净净的,和同事说了一下带施亦青去公交车站。
“小朋友,你知道家里的电话吗?叔叔给你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自己坐公交车不安全。”
施亦青拉着警察叔叔的手说:“不用的,我自己坐公交,十九路公交车可以坐到大西关站。”
警察笑了:“哎哟,这孩子主意大呢。”
春运实在是很忙,警察是没时间送他回去,他拿了纸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给施亦青:“小朋友,安全到家了就给叔叔打个电话,让叔叔知道你安全了好吗?”
施亦青一口答应。
警察带着施亦青去公交站台,十九路公交车刚到,警察带着施亦青上车,给他投币,交待司机:“师傅,这孩子自己一个人,到大西关站您帮忙看着点儿。”
“好嘞,您放心!”
施亦青被安排坐在离司机很近的位置,警察下车了,施亦青转身对着车窗外面的警察叔叔说:“谢谢警察叔叔!祝您新年快乐!”
警察开心地笑,这小孩儿倒是胆子大,嘴也甜:“再见小朋友,新年快乐!”
一定会快乐的,施亦青想。
他紧紧抓着座位旁边的栏杆,看着公交车缓缓驶出站台。其实他不是胆大又嘴甜的小孩,但是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回到沈叔叔身边。
下车之后跑回家里,路上还摔了一下,路边正在收摊的卖菜阿姨看见了笑呵呵地说:“哎哟小心!去哪里了呀小阿青?”
施亦青挥挥手:“要回家了!”
小小个子施亦青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一口气跑回家,沿路的鞭炮声,小孩子激动的叫声从他耳畔呼啸而过,他一心想着沈叔叔,风再冷也不害怕。
他在楼下大喊沈叔叔,沈叔叔果然立马就出现在阳台。
他的沈叔叔,是他一喊就会出现在眼前的人。
施亦青往楼上跑,沈牧往楼下跑,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狭窄的楼道相遇,施亦青被沈牧腾空抱起。
“你怎么回来了?”沈牧抱着施亦青,高兴得心酸。
施亦青嘿嘿笑:“我想跟沈叔叔一起过年。”
沈牧看着他:“妈妈呢?”
施亦青大眼睛眨啊眨,抿着嘴没说话。
沈牧抱着他往家里走,盯着施亦青的眼睛:“你跟妈妈说了吗?怎么回来的?”
施亦青转头躲避。
“阿青,不可以这样。”沈牧把他放在沙发上。
施亦青抿着嘴看沈牧,还是没顶住:“我和妈妈说了,然后跑走,警察叔叔把我送上公交车我自己回来的。”
“这孩子……”沈牧长舒一口,而后哭笑不得地说:“那妈妈不知道你现在到家了,我们要去给妈妈打个电话。”
施亦青看沈牧没有要教育他的意思,笑着说好。
沈牧带着施亦青下楼去理发店里借电话给谭晓丽打电话。
“嫂子,阿青已经到家了。”
谭晓丽已经在火车上了,有些生气,“他一个小孩子怎么敢这么大胆的!沈牧你不能这么教小孩。”
沈牧软着声音:“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会自己跑回来,您现在在哪儿?”
他想着要是她还在找施亦青多半是赶不回去,想着叫她一起过来吃年夜饭,明天再回去。
这话一问,谭晓丽底气也不足了,只说:“在火车上。”
沈牧心里一惊,自己儿子在火车站跑了她就这么上车了吗?
“好,一路顺利。”
谭晓丽:“唉,行了,挂了。”
施亦青趴在桌子边看着沈牧:“沈叔叔,妈妈骂你了吗?”
沈牧揉揉他软乎乎的头发,笑得很温柔:“没有,妈妈回家去了,我们也回家过年。”
“好耶!放鞭炮咯!”施亦青兴奋地说。
出门的时候施亦青又想起什么,哎呀一声拉住沈牧,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沈叔叔,警察叔叔说让我们给他打电话。”
“啊?”
“说要报平安。”
沈牧差点被吓到,原来是报平安,他拿着纸条又回去打了电话,跟警察说孩子已经到家了。
被警察教训了几句,沈牧虚心接受,点头说好。
“你这孩子,真是胆子大,好在聪明啊知道怎么回家,没见过说自家情况说得这么利索清楚的孩子。”警察说。
沈牧看向施亦青想,笑笑:“我也没想到,麻烦您了,新年快乐。”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施亦青牵着沈牧的手一蹦一跳地和沈牧回了家,路过楼下雪人的时候发现林潋已经给雪人安上鼻子。
施亦青在诊所门口喊:“林潋!林妹妹!”
林潋很快跑出来,看到是施亦青回来了,大叫着跑过来,两个人抱在一起:“你不去妈妈家过年了吗?”
“不去啦!”
“哇!太棒了!我们明天一起去公园玩!”
沈牧看着激动的两个孩子笑得很温柔,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他现在看着施亦青都觉得很幸福。
孩子回来了,沈牧抓紧时间把原定好的菜都抓紧时间弄好。
外面的鞭炮已经放得差不多了,接近六点钟,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沈牧紧赶慢赶终于弄好所有的菜。
施亦青在帮忙往盘子里装瓜子水果,弄好之后拿到桌子上摆好。
墙上挂着沈叔叔爸爸的照片,桌子上摆了一个相框,是施亦青的爸爸的照片,穿着军装精神奕奕地看着镜头。
电视还在播放着晚会前的采访之类的,声音开得很小,不会太吵但是又能让家里不那么冷清。再加上小孩子在屋子里啪嗒啪嗒走来走去的声音,真的就像个家了。
施亦青拿着沈牧给的香,沈牧自己也拿着三根,自己先跪下磕三个头,然后把香插好。
施亦青有样学样地拿着香跪下,给爸爸磕三个头。
“走,我们去放鞭炮。”
施亦青高兴地拉着沈牧的手下楼,到楼下的时候刚好看到湘君下班回来了。
“才放鞭炮啊?”湘君手里提着一个盒子。
施亦青临时套上的外套都没有拉上,跑过去拉湘君的手:“湘君阿姨——”
湘君捏捏他的脸:“乖,你看阿姨给你买了什么?”
施亦青看她拎着的盒子,透明壳子下面是一个可爱的小蛋糕。
“哇!蛋糕!”
“放鞭炮了,快过来。”沈牧轻轻一甩,一大卷鞭炮滚出去,好长一条,火机一点,登时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施亦青捂着自己的耳朵躲在湘君后面,眼睛里都是跳跃的光芒。
没有比他们吃得还晚的年夜饭了,坐上饭桌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施亦青兴奋地晃动着双腿,举起自己装着橙汁的杯子。
“干杯——”
“新年快乐!”
“身体健康!”
施亦青回来了,湘君也刚好下班,沈牧的饭菜还是热着的。
对于很多家庭来说六点半吃年夜饭是太晚了,但是对他们来说,刚刚好。
施亦青这一下午跑来跑去早就饿了,沈牧给他留了鸡腿,又做了他喜欢的可乐鸡翅,还给他挑掉鱼翅让他吃鱼。
小孩儿吃得满嘴都是油,饱得直打嗝。
两个大人喝了点酒,后半程的时候有点醉了,聊到前两天那件事。
沈牧问有没有影响到工作。
“没有吧,”湘君在吃花生米,看起来不是很放在心上地说:“同事愿意说就说两句呗,客户不知道就行,再说了,我又……”
她想说自己没有错,她是被蒙骗的一方。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楚呢?你说你不知道,谁知道你知不知道,一旦处在这种漩涡里就已经站在道德深渊,说什么都是错的。
而且,就算自己不知情,被蒙骗了,但是给原配及她的家庭带来的伤害是真实发生的。
给自己带来的精神上的挫折也是真的。
成年人没有那么多想辩解的,湘君只能叹口气,喝口酒忍过去。
“过去了就别管了,往前看。”沈牧举起杯子:“敬你一杯。”
施亦青也学着举杯:“往前看——”
湘君笑一下:“好,往前看。”
吃完饭三人一起看春晚,今年本山大叔带来了《卖车》。施亦青坐在沈牧怀里看电视,时不时张开嘴吃沈牧喂过来的瓜子。
大人在聊着去年的《卖拐》,两个作品对比着评头论足的,尤其是湘君,她每年看春晚就是奔着本山大叔去的。
“那肯定还是《卖拐》好啊,要是不好也不会有《卖车》,你品品,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牧倒觉得都还行:“都挺好吧。”
湘君转头:“阿青你说,哪个好看?”
施亦青根本没看过《卖拐》,因为爷爷家里没有电视,去年在爷爷家里过年天还亮着就吃完年夜饭了,爷爷喝醉睡着,他自己坐到困了也去睡了。
但是湘君阿姨问了,施亦青就说:“我觉得沈叔叔说得对。”
“哼,你们又联合起来欺负我。”湘君一撇嘴,不搭理他们了。
一起看春晚到将近十二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牧张罗着大家下去放烟花,他买了一个大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花钱买这种东西,要是自己过年的话就不买了,不便宜,就看个几分钟听个响儿就没有了。
但是施亦青说喜欢看烟花,他就买了一个。
下楼的时候看到林潋一家也出来了,林芝芝的身体不好,过年都是安安静静的,这时候已经睡着了,只有林爷爷带着林潋出来开财门。
施亦青兜里还装着瓜子,跑过去找林潋:“吃瓜子吗?”
林潋伸出手来,她刚刚睡了一觉醒来,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就往嘴里塞瓜子。
“阿青,你还没跟我说怎么回来的呢。”
施亦青跟她说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两个小孩蹲在路边嗑瓜子,看沈牧和林爷爷放开财门的鞭炮。
放完之后准备放烟花。
四面八方的鞭炮和烟花都放起来了,天空一片绚烂,施亦青和林潋哇个不停,沈牧叫他都没有听见。
沈牧点了烟花之后跑开,叫施亦青他没听见,自己就走到施亦青那边去。
施亦青看沈叔叔过来了,他站起来伸手和沈叔叔拉着手。
两人对视一眼,很满足的笑一下之后抬头看着天空,施亦青现在就高到沈牧大腿根,小小一个,手也嫩嫩的。
他看星空时的纯真美好的眼神比任何事物都要治愈,沈牧捏捏施亦青的手掌心把他抱起来。
“好看吗?”
施亦青点点头:“好看。”
过年是小孩子最快乐的时候,有吃有喝还有红包拿。施亦青初一一大早醒来就收到了沈牧的红包,后来湘君阿姨也给了,林爷爷也给了,楼下的理发店杂货店,楼上的奶奶都给了施亦青红包。
仿佛回到了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施亦青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小宝贝。
他和林潋拿着压岁钱到处买吃的,一天跑十次小卖部,沈牧看见了也没有太在意,就让孩子开心几天。
年初三的早上,施亦青还在呼呼大睡呢,就被沈牧叫醒。
他最近吃得多了总是觉得很困,睡觉都睡得比以前多了,常常七八点钟被沈牧叫起来喝牛奶吃早餐,吃完了沙发上一躺,又睡着了。
沈牧揉揉他的脸,“我们今天去拜佛。”
“嗯?”施亦青晕晕乎乎的,拜佛是什么。
“嗯,来,起床。”沈牧一把拎起施亦青,施亦青像个考拉一样整个人搭在沈牧身上,任他摆弄自己,刷牙洗脸,然后坐在餐桌前喝粥。
施亦青还想着今天和林潋去公园玩呢。
他被沈牧拉着下楼打车:“听说公园的湖水都冻结冰了呢。”
“是吗?”沈牧轻声细语地哄着施亦青,另一只手还拿着装东西的书包。
“嗯,沈叔叔,要是湖水把天鹅冻住了怎么办呀。”
沈牧笑:“结冰之前天鹅会离开的。”
施亦青:“那它们有地方住吗?”
这个问题沈牧倒是没有想过,想了想解释说:“公园里有管理员,管理员会给天鹅找住的地方的。”
施亦青点点头,挤眉弄眼地让自己脸部清醒,和沈牧坐上出租车,去城郊的天云寺。
这两天开始化雪了,风一吹,那些残雪就挂不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常常顶上一声响。
施亦青上了车又昏昏欲睡,趴在沈牧大腿上呼呼睡觉。
到了地方,沈牧索性就抱着施亦青爬山,施亦青养了半年,长了许多,和刚开始来的时候不是一个重量了,饶是沈牧这样训练有素一身肌肉的也有点吃不消。
沿路还有许多来拜佛的人,看施亦青七八岁的一个孩子还赖在家长身上,都笑他。
施亦青撅着嘴,心想沈叔叔就是愿意抱着我。
这么想了一会就清醒了,“沈叔叔,我自己下来走吧。”
“怎么了?”沈牧看看他:“别人笑你,害羞了?”
施亦青扭捏地嗯了一声。
沈牧笑:“不用管他们,沈叔叔喜欢抱着你。”
施亦青还是说:“不要啦。”
沈牧还是把他放下来,牵着手走。
他们没有先去拜佛,先沿着小山往上走了一段,有个小一点的寺庙,人很少很安静。
施亦青跟在沈牧身后,打量着这个寺庙,下面那个大的人多的叫天云寺,这个叫天禧寺。
“沈叔叔,我们怎么不去大的呀。”
“我们先来这里看你爸爸。”沈牧说着,踏了进去。
因为施阳和施亦青爷爷的关系不好,他很小就不在老家生活了,后面除了赡养义务也不怎么联系,虽然师父没有说过是因为什么,但是尊重他。
丧事是在城里办的,后来骨灰送回了村里安葬。
沈牧把施亦青接过来之后想着孩子要在这边生活了,又想着师父这么好的人,回到没有什么感情的老家,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就在寺庙给他买了一个牌位。
他们可以时时来祭奠,也希望师父的灵魂能安息。
施亦青不懂这些门道,只是奇怪爸爸怎么这么多地方都有。
寺庙里有很多牌位,爸爸的在第四排左边第三个,施亦青找到之后兴奋地拉着沈牧的手:“沈叔叔,爸爸在那!”
“对呀,来,我们给爸爸烧香。”沈牧说。
施亦青接过,学沈牧在蒲团上跪下来。
沈牧教他拜的姿势,“阿青有什么话就可以在拜的时候跟爸爸说。”
“好。”施亦青回应完就睁着大眼睛看着爸爸的牌位:“爸爸……”
沈牧忙提醒他:“在心里说。”
施亦青嘿嘿笑一下,在心里说:爸爸,爸爸你还好吗?
除此之外,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现在过得很好,如果是在爷爷家的时候,估计要说上半个小时。
想了又想,施亦青说:爸爸你要好好的哦,我很想你。
拜完施阳两人才去拜佛,人挺多的,沈牧以前也没有这个习惯,是给施阳安了牌位之后才想着来拜一拜的。
他没有什么特别强的信念,心里还想着自己这样子菩萨会不会责怪他。
施亦青就更不懂了,沈牧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菩萨的塑像那么大一个,施亦青走进去都不敢说话了。
他和沈牧买了香,跪在蒲团上,小孩儿施亦青懵懵懂懂地看着肃穆又慈祥的菩萨,感受到内心的宁静。
沈牧在心里祈祷,希望菩萨保佑施亦青身体健康,快乐成长。
说完他偷偷偏头看施亦青。
他听到他最乖的小阿青轻声说:“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过年的时间飞快,沈牧会带着施亦青去给朋友亲戚们拜年,有沈牧在,大家都对阿青很友好。
转眼间寒假就过去,施亦青一脸「就这样吧」的表情跟在沈牧身后去学校报名。
林爷爷忙,林芝芝身体又不太好,所以拜托沈牧帮忙给林潋报个名交学费。林潋就不一样了,她天天想着开学,在学校玩得好的同学都离她家有点远,一整个寒假就没有见过几次。
林潋蹦蹦跳跳的走在施亦青旁边转来转去。
“阿青,现在放学你还去工厂吗?”
施亦青摇摇头,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沈牧肩膀上挎着两个书包,转头看两个小孩,他以为施亦青没有回答就说:“不去了,现在工厂没那么忙,我下班了会来接他的。”
林潋想跟施亦青一起放学来着,“你怎么不跟我一起放学啊,我们好几个同学都是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沈牧笑笑,“阿青想和林潋一起放学吗?”
“不要。”施亦青马上开口:“我要沈叔叔接我。”
林潋切地一声,自顾自加快脚步:“那我不要跟你玩了。”
然后队形就变成了林潋气呼呼地走在前面,沈牧走中间,施亦青憋着嘴走在最后。
七八岁的小孩的小心思沈牧看不透,不过小孩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施亦青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想和沈叔叔一起回家,他喜欢坐在沈叔叔的自行车后座,喜欢和他一起顺路去逛菜市场,一起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林潋则复杂一些,她最近心里很烦很苦恼。
姑姑回家之后爷爷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姑姑身上了,不像以前管着自己,不会监督自己写作业,监督自己吃饭,有没有挑食、面条里的青菜有没有吃掉等等。
当然她知道姑姑身体不好,她也很心疼姑姑,可是小孩子哪里能体会一个七旬老人面对了林芝芝这样一遭事情之后的心境呢?
尤其是施亦青,这个说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施亦青,整天黏着沈叔叔,叫他出去玩也经常叫不到人。
而且,沈叔叔真的对他好好啊,她也想要爷爷对她这样子好。
有相同烦恼的还有一个人,班长张梁。
下午分座位的时候施亦青分到了张梁身边,施亦青惊奇的发现,他和张梁长得差不多高了。
小班长今天是自己来报道的,自己带着钱过来自己签了字,因为妈妈生了个弟弟,全家都在围着弟弟转。
当然,他没有跟施亦青说。
“班长,劳动委员说待会大扫除我们两个倒垃圾欸。”施亦青一边整理刚发下来的书一边跟张梁说话。
张梁在给自己用买来的牛皮纸包书,哦了一声。
施亦青看他笨拙地包书,包得可难看了。
“班长,你让爸爸妈妈给你包吧,这里好像不是这样弄的。”
张梁看他一眼,厚重的眼镜下面是不耐烦的眼神:“懒得带回去。”
施亦青闭上嘴,不说话了。
可是张梁包着包着,越来越烦躁,最后没包完就直接塞进桌洞里站起来:“走吧。”
“哦,好。”施亦青赶紧起身跟上。
天气还冷着,学生们打扫卫生都兴致不高,尤其是擦玻璃倒垃圾这种活儿,一个寒假过去操场上攒了好多落叶垃圾,施亦青和张梁穿着厚厚的衣服,一次又一次的往返教室和垃圾场。
施亦青看出张梁心情不好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不开心了。他最擅长的就是安静,乖乖的陪着。
于是在一趟又一趟的倒垃圾过程中,张梁似乎也感受到了施亦青这种无声陪伴的温柔。
“你不累啊。”张梁叉着腰,站在垃圾堆旁边问。
施亦青当然累,但是他不想拖累张梁,就说:“还好,一点点累。”
张梁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施亦青跟上去。
上学期他们曾这样一前一后的从学校走回汽车厂去,施亦青完全可以肯定班长是个特别好的朋友,他比其他同学要成熟懂事好多,虽然话很少,但是很负责任。
施亦青跟在张梁身后,想着待会去买零食给班长分一点。
“你快点。”张梁突然转身说。
施亦青眼睛一亮赶紧跟上去:“班长,你有没有觉得我长高了。”
张梁上下打量施亦青一遍,“好像是。”
施亦青:“我每天都喝牛奶,吃很多饭呢。”
张梁:“你多高了?”
施亦青愣住,他不知道呢,很久很久没有量过了。
所以放学回家之后,施亦青跟在沈牧身后进了厨房:“沈叔叔,我长高了,要量身高。”
“是吗?”沈牧没有一天不和施亦青在一起,倒真的是没太觉得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他蹲下来仔细看看:“好像是哦。”
孩子刚来的时候沈牧蹲下来能和施亦青平视,现在要微微仰视了。
他拉着施亦青的手:“来。”
沈牧找出了软尺和一根马克笔,在家里寻找可以记录身高的地方,找来找去还是决定在自己小时候记录身高的地方记录,换了一根红色的笔区分。
施亦青按照沈牧的要求背靠着墙壁站得笔直。
沈牧拉开软尺:“不要踮脚哦。”
施亦青嘿嘿笑,站好。
“133cm,不错。”沈牧一边说一边满意地摸摸施亦青的头:“我们阿青真的长高啦。”
施亦青回头看着墙壁,指着旁边黑色笔的标记说:“这是沈叔叔的吗?”
沈牧往后退一步看着墙壁:“是啊。”
施亦青歪着头:“好高啊。”
沈牧笑笑,说:“知道沈叔叔现在多高吗?”
施亦青说不知道,沈牧看了一下最后一次记录是他去读警校的第一个假期,他在学校里疯狂长个子,一下子就从一米七三长到了一米八。
后来就没有怎么回过家了,在学校也会记录身高,这个从他四岁开始就记录的身高墙再也没有更新过。
沈牧想着,自己靠墙站好把软尺放下之后抱起施亦青:“叔叔抱着你,你比着头顶用笔画一下。”
施亦青拿着马克笔,比对着沈牧的头顶在墙上画了一道杠。
沈牧再次拉开卷尺,用脚尖踩着一头拉上去:“187cm。”
“哇。”施亦青双手捂在嘴上。
沈牧忍不住笑,呼噜一把他的头毛:“我们阿青以后也能长得很高的,说不定比叔叔还要高呢。”
“真的吗?”
“当然了,只要多吃饭多运动。”
晚上吃完饭,施亦青照例是开始做作业,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没有大的起色,沈牧觉得没什么,孩子还小,能开心健康就好。
刚开学老师只是让熟悉一下第一篇课文,没有别的作业,很快就完成了。
沈牧就在旁边看汽车相关的书籍,万征汽车厂一直是以大型货车为重心的,也稳居国内同行的第一名。
但是千禧年后经济发展飞速,大家对家用汽车的需求也多了起来。
领导层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直在做市场调研,筹备着对这一块加大力度。
但是大型货车的业务及其稳定,厂里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老员工,在万征汽车厂做了十年往上了,说得现实一点就是他们很多已经上了年纪有家庭,就是图个安稳,让他们去做新业务是很难找人的。
年轻人中稳重的也不多,光是在内部搭一个可以配合研发的团队就是个大难题。
而沈牧就是年轻一辈中稳重上进的人之一,他性格好,有耐心,不怕困难不怕累,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是专业出身的,从业时间也不长。
上周厂长找他谈话,说了这些,问他愿不愿意加入新项目的时候跟他说了这些,沈牧并不逃避自己的这些短板,他文化理论和经验确实都不足。
“厂里挑出的这一波年轻的是需要一个组长,技术有研发人员,我觉得你可以。”厂长如是说道。
沈牧在厂子里的好人缘大家有目共睹,他自己也有心往上爬,他很看好厂里的这个新项目。
所以呢,最近他学习的强度比施亦青要大多了。
“沈叔叔,包书皮。”施亦青做完自己的作业,沿着沙发爬到沈牧身边,小脑袋枕在沈牧腿上。
“好,”沈牧在书角折一个小三角形合上,抖抖腿让施亦青起来之后把书放到茶几上。
“让我来看看我们阿青都发了什么书。”
施亦青把自己的书包抱过来。
小学的书就那几本,沈牧上个学期买的纸还没用完,这个学期接着用,是浅蓝色的底色,上面有白色的纸飞机图案。
施亦青双手撑着下巴,看沈叔叔用书本在包装纸上面比划好尺寸之后利索地用剪刀裁剪,包好之后用马克笔在封面上写上科目。
“语文,”沈牧写好之后拿起来欣赏一番,他的字一向写得不错的,他转头看施亦青,小孩已经在打瞌睡了。
沈牧放下包好的书,轻轻抱起施亦青放到床上去。
他坐在床头看着小孩沉静安稳的睡脸,床头灯昏暗,照在施亦青白白嫩嫩的脸上,把睫毛拉扯出很长的一道阴影,憨憨的,又很可爱。
沈牧都快想不起施亦青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那天在镇上,傍晚了,他看着小孩下巴上的伤疤,他脏兮兮破旧的凉鞋和畏缩恐惧的眼神,决定要带他回来。
施亦青正做梦呢,梦到自己在一个很漫画的森林里走,脚尖轻轻一垫就能弹到半空中去。
他跳到一张巨大的树叶上,正要继续往上跳呢不知道被什么拉住了他的脚,一下子就躺在大树叶上了。
树叶软乎乎的,很暖和,困意上来,两眼一黑就没有梦了。
沈牧给施亦青掖好被子避免他再乱踢被子,看了看钟表,九点多,继续回客厅去看书。
既然要当组长,肚子里至少有点料才行,虽然到时候会有专业的研发团队,但是为了避免到时候沟通的时候听不懂,还是要提前做好功课。
和班长张梁当了同桌之后施亦青觉得学校里的生活快乐多了,因为张梁话也不多,不会叽叽喳喳的说话,也不会总好奇地趴过来看自己干什么。
相反是施亦青变得有点黏人,偶尔他也还会跟着张梁一起回汽车厂,张梁回家,他去找加班的沈叔叔。
他喜欢班长,成绩很好人也很好。
新学期的美术课,来了个新的美术老师,是个漂亮长头发大姐姐,大概就和沈叔叔一个年龄,总是笑眯眯的,同学们都喜欢她。
施亦青最喜欢,因为她总是夸奖施亦青,说他画得很好,很有创意,然后在他的作品上去做延申,告诉他怎么样可以画得更好。
在别的科目上很平庸的施亦青在美术课上有了自信。
施亦青的校园生活趋近平稳,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上学了,上课有班长,下课可以找林潋玩,放学了有沈叔叔,没有比这更好的啦。
小孩子长得快,沈牧也忙碌,到下半年的时候施亦青已经长高很多,比张梁还要再高一点了。
十一月中旬,已经是三年级小学生的施亦青开朗了很多。万征汽车厂的小轿车项目终于立项,他作为总装厂的小组长开始忙碌起来。
施亦青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喜欢沈叔叔总是沾着机油的衣服,喜欢早晨坐在沈叔叔的自行车后座去上学,喜欢沈叔叔加班到深夜后两人散着步走回家。
十一月中旬,施亦青过了九岁生日,随后林潋也踏入了九岁,两个小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因为林潋的姑姑林芝芝身体状况总是反复,折腾了一年多,人越发憔悴了,林爷爷的心思和时间基本都在女儿身上,常常带着她去外地看病,林潋就托付给街坊邻居。
十二月初的一个周五,林潋的亲戚来接她放学去亲戚家过周末,施亦青和沈牧约好了放学来接他,但是下班了又走不开,施亦青就在学校里等他。
施亦青在花坛边坐着,手里拿一只圆珠笔在捡来的梧桐树叶上画画。
“施亦青,怎么还没有走啊。”
施亦青抬头,是美术老师江晚,他立马露出笑容:“江老师好,我在等沈叔叔来接我。”
江晚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里面是毛衣和呢绒半裙,脚上一双切尔西学靴,非常温柔漂亮,几乎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老师。
她似乎也在等人,便在施亦青身边坐下:“在画什么?可以给老师看看吗?”
“好。”施亦青把树叶递给江晚。
江晚看孩子画的,他利用梧桐树叶的经脉纹理当作花枝树干,在旁边画了小叶子和花,隐约还有一个轮廓。
“这画的是谁呀?”
施亦青:“沈叔叔。”
江晚笑:“沈叔叔为什么在花丛里?”
施亦青:“我们在捉迷藏。”
一起等了十几分钟,江晚也用梧桐树叶画了一幅画,她把经脉画成了一片树林,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
“哇,真漂亮,老师真厉害。”施亦青真诚夸赞道。
“你也画得特别棒呀,很喜欢画画是不是?”
施亦青点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到沈牧在喊自己,他赶紧站起来:“沈叔叔!”
江晚和施亦青一起走出去,沈牧就在校门口等着,见了江晚打了个招呼:“江老师,您好。”
“你知道我?”江晚诧异。
沈牧笑笑:“阿青总和我说起你,有次放学的时候给我指着看过,当时人多就没有上前打招呼。”
江晚看向施亦青,施亦青冲他甜甜地笑:“我喜欢江老师。”
江晚也笑,摸着孩子的头,跟沈牧说:“他很乖,也很有画画的天赋。”
“是嘛,”沈牧自豪地看着施亦青,又说:“我一直想着要不要给他报个班,正经的学一学呢。但是又觉得孩子还小,这样会不会太有压力了。”
江晚:“可以呀。”
“会不会太早了?”
“不会,从小学基础好,阿青呢他是有想法也喜欢,早点学没坏处的。”
沈牧蹲下来,他的棕色夹克衫上带着机油的味道,问施亦青:“想去学画画吗?”
施亦青立马点头:“想!”
说话间校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得体的女性,看着比沈牧和江晚要大一些。
江晚说:“朋友来接我了。”
那人走过来:“公司有点事,来晚了。”
江晚说没事,随后问她:“那我们还去广州吗?”
“不去了,感觉情况不是特别好,又有确诊病例。”女人说。
江晚点点头,有些遗憾,转身跟沈牧说:“阿青叔叔,你们也要注意。”
“怎么了?”沈牧问,他最近埋头做项目,很久没有看过电视报纸什么的了。
江晚:“听说广州那边有流感了,情况不是特别好,你也提醒身边的亲朋好友别往广州去。”
沈牧说好。
随后他查看了报纸新闻什么的,感觉并不是很严重,但是沈牧还是提前去药店里买了点口罩、板蓝根和感冒药什么的在家里备着。
小孩子抵抗力弱,有备无患嘛。
沈牧给施亦青报了一个儿童绘画启蒙班,每个周六都带着他去上课,一月底快过年了,那天上完课带施亦青去商场里吃肯德基。
商场里有屏幕在播放新闻。
施亦青忙着吃炸鸡翅没说话,沈牧仰着头看外面的屏幕,新闻在报道广州出现的「非典型肺炎」已经有多人确诊,春运到来要加强防控检查。
沈牧皱着眉头,想起两个月前江晚说的,大概就是这个。
距离广州有一段距离的永南市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大家还在开心的准备着过年。
沈牧关心则乱,已经不让施亦青和林潋去人多的商场市场里玩了。
过年前两天,沈牧去集市做最后的食物采买,没带施亦青一起,回来的时候施亦青不太高兴了,因为沈叔叔最近都不带他出去也不让他跟林潋出去玩。
吃了晚饭,施亦青自己盘腿坐在沙发上生气。
沈牧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过去抱着施亦青坐在自己腿上:“我们阿青生气了?”
“嗯。”施亦青瓮声瓮气地回应。
沈牧笑笑,捏着他肉乎乎地小脸蛋:“外面不安全,等过年了再出去好不好?”
施亦青还是不开心,撅着嘴扣手指。
沈牧也想,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他叹口气打开电视准备看看新闻。
没成想,刚打开地方台新闻频道,电视里的主持人报道:“随着春运人潮流动,永南市于今天上午十点在市人民医院确诊一名「非典型肺炎SARS」患者,目前已经在医院进行观察治疗,新春佳节即将到来,请各位市民积极配合筛查注意防护,出门戴上口罩……”
施亦青也被新闻吸引,画面上忙碌的医院和被推着走的病床看起来很是吓人。
沈牧不由得抱紧了施亦青。
非典来了。